又生气了。孤壑扁扁嘴继续看文件。
几分钟的沉默后,冷静下来的敷桔奸笑着说,"不过如果想知道的话,常去晚枫小筑说不定能够找到答案哦。"
孤壑背后一寒,没有答话。
......
从某些方面来说,孤壑和那个少爷是很像的。
握断一支朱笔,敷桔冷静的将它丢开,拿起另一支,所以他们的亲近非常自然也非常正常。
"敷桔,我走咯!"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那支不幸被选上的朱笔再次葬身敷桔手中。
无数次咬牙切齿的后悔自己说了那句话--那句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话!
"敷桔,要冷静啊冷静~~"
更让人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敷桔以眼神为武器杀向悠闲的出现在身后的人,"你还知道回来啊!"
让手下咬牙切齿的对自己说话,景伦煜深刻反省,叹了口气道,"我也想快点啊,但是你知道那条通向天帝寝宫的路那么变态,天帝又那么精力旺盛,我能在这个时间回来你该庆幸啦。"
罗嗦!敷桔冷哼,"结果怎么样?"
煜很无奈的说,"看了场活春宫,坐了坐仙气缭绕的椅子。"
敷桔以"你真的很无聊"的眼神看着他,不说话。
煜也不勉强,"呵呵"笑着往门外走,"我去帮你把孤壑抓回来。"
"等等!"敷桔拦在他面前,"这个时间你就不要隐瞒了!把话说清楚,你上去究竟是为了什么、结果如何?是不是因为那个藤原宿雅?"
煜以扇子挑起他的下巴,轻佻的道:"知道太多不是好事哦,敷桔。"见手下怒火蒸腾的眼神,煜也不好意思逗得太过分,笑道,"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了。"
......
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呼吸急促却微弱。
方梅一直很奇怪,这里对少爷的待遇看起来是不差的,为何少爷却仍旧这么虚弱呢?而且......他轻轻的走近,生怕吵醒他。
"嗯......"
糟,还是醒了。方梅硬着头皮上去,正准备握住宿雅放在被子外的左手,却抓了个空--他缩进被子里了。方梅苦笑,"少爷,让我给您看看......"
宿雅睁开眼,有些恼,"你害我睡不好觉!"
不让人治......方梅头疼的解释,"我只是想给您号脉,很快就好。把左手伸出来,好不好?"
"不好。"宿雅拉紧了被角,"你们都别来吵我,让我好好睡一觉。"
"可是也到了吃早饭的时间了。"
"我不管,"宿雅任性的将眼一闭,"我要睡觉了,不可以吵我。"
方梅无语,看来是没有可能了。这几天日袭夜扰的,就想跟他少爷号号脉,可是这少爷防他跟防贼似的,醒着的时候还不让近身。
"小狐狸,我有好东西要给你看!"
突然出现的人举着一段莹白色的长条状的东西,冲过来撞开方梅,抓起正在睡觉的宿雅不停摇晃,"起来啦起来啦,我要跟你换那只很漂亮的扇坠!"
宿雅睁开眼,双眼无神,声音平板,表情郁闷,"我要睡觉。"而且为什么要给他取那么郁闷又无厘头的外号啊。
"这是四百年前王亲手杀死的一只千年蛇妖的骨头哦,虽然只有一小段但是很难得哦,千年蛇妖哦~"孤壑拿着那个据说是很珍贵的骨头不停的在宿雅眼前摇,摇得宿雅眼晕,差点又睡过去。
他伸手格开那段骨头,指了指放在房间一角的箱子,"你自己打开找吧。"
"你起来跟我换~~我要跟你换~~"
莫名其妙的坚持,说送不让,说换还要跟签和约似的不假他人手......宿雅很郁闷的爬起来,千年蛇妖的骨头他要着干吗啊,还白素贞呢。找上次他看中的那个扇坠的时候,他极度郁闷的听着他在一旁指挥第三个箱子右边角落,满头黑线的喃喃道,"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我跟你换啊......"
"因为这样我就可以送人了啊!"孤壑很兴奋。
宿雅睨了他一眼,"你情人?"
孤壑微微有些脸红,"才不是!他是......"想了半天想不出什么,孤壑皱眉一把夺过扇坠,这种东西他们这里很少,人类才喜欢花时间做。虽然他们想要不需要花人类那么长时间,但是魔法变出来的总是没有用心雕琢的那么精巧。想不出怎么形容那个人,孤壑郁闷的将那段骨头塞进宿雅手里,直接消失。
毫不在意的将那段骨头扔进箱子,正准备转头叫暮涟,宿雅张了嘴话却卡在喉口--身后有人。宿雅脸上的冷凝神色一闪而过,想到这里是锦棽界,便放松下来,回头一看,笑了,"是你啊。"神经病放出那种杀气吓人。
站在他身后吓人的正在景伦煜,他握住那段白骨,杀气未敛,却笑了,笑得还很温柔,"想我么?"
宿雅点点头,视线移到那段白骨上,伸手握住,之前被忽略的森森寒意顺着指尖传遍全身,他看着他的眼睛,低低的说,"给我好么?"
煜眼中的笑意褪尽,杀气更盛。他冷冷的盯着宿雅,声音低沉缓慢,无形的给人威胁感压迫感,"你想干什么?"
宿雅看着他微微一笑,柔声说,"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而已。"
煜眼中颜色愈沉,握着那段白骨的五指收紧。
宿雅仍旧微笑,却没有半分要妥协的意思。
--你觉得你会赢吗?
--尽力而已。
□□□自□由□自□在□□□
履风殿
"哐"的一声,被推开击打在两边的墙壁上的门几乎要被震碎,只听旋风一样冲进来的人嚷道,"雅少爷起床了出来吃饭!我跟你准备好了哦!......咦?人呢?"
煜皱了皱眉,冷意褪去三分。周身几乎冻结的空气似乎有些浮动,他却并未放开手,或者挪开视线。
宿雅也仍旧蛇一样紧盯着他,扬声道:"我马上就来。"
"哦,雅......啊!王!"暮涟惊叫。在看清两人的姿势后--从她那里看是王靠在墙上,雅少爷的右手和王的左手握在一起,头埋在王的胸前--眼神暧昧起来。
"出去。"煜开始有些不耐烦。
暮涟含含糊糊的说,"准备了热粥,雅少爷最近身体不好......别放冷了......我、我马上出去。"然后在煜的瞪视中消失。
宿雅"噗"的一声笑出来,拿过煜无意再争夺的那段白骨,扔进箱子,笑嘻嘻的邀请,"煜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吃早餐?"
视线扫过窗外迅速落下的黑影,煜拦腰搂过宿雅,抬起他的脸,在他唇上轻吻一下,柔声道:"我只想吃你。"
宿雅眨了眨眼,无比纯真的说,"可是我还没刷牙。"
煜身形一僵,放开他,"快去!"
......
餐桌上。
面对不时的借夹菜说话的机会进行性骚扰的煜,宿雅的反应可以说是冷静得有些过分的。
"怎么最近只吃素菜?"煜在一盘小白菜里挑挑拣拣,"你气血不足,应该好好补补才是。"
宿雅含糊的"嗯"了一声,筷子搭到另一盘的凉拌黄瓜,却在中途被拦住,他抬头,"怎么了?"
煜夹起一块黄瓜喂进他嘴里,探过头去从他唇边咬走半截,满意的听到窗外传来磨牙的声音,手威胁的搭到他的后脑,柔声说,"回答我的话。"
"哦。"宿雅边吃边说,"比较好吸收。而且我胖了,要减肥。"
煜捏了捏他没几两肉的大腿,亲了亲他的脖子,在他耳边笑道,"再减就成今天早上那段骨头了,太瘦了,抱着没感觉。"
有些痒,宿雅缩了缩脖子,扒了扒碗里的粥,"不想吃了。"
"出去转转?"
宿雅放下碗筷,"去哪里?"
煜一笑,搂过他的腰,咬咬他的耳朵,"履风殿,怎么样?"
"不是雪域的么?"他站起身,走到门边叫暮涟来收拾,靠在门框上问,"我能去吗?"
煜挑挑眉,"你看起来很累,不然今天就休息一下吧。"
宿雅闭眼笑笑,"不用了,我们出去走走吧。"睁开眼,就见煜双手环胸,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他,他坦然的一笑。
没有隐瞒,也没有挑衅。
煜又挑了挑眉,随手拿起暮涟还没来得及收拾走的筷子,分别射向两边的窗户,"去跟你们家少爷拿几件厚的衣服来。"
煜在试探,但是被试探的对象却很坦然--甚至是坦白。
他看着宿雅,几天了仍旧苍白的脸色,明显的体力不济,不愿意恢复。硬撑着要做负担起自己所谓的责任--只是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那么你是否明了,什么是属于你自己的呢?
陌生的女人拿了一件厚厚的狐皮大衣,站在宿雅面前低声说,"少爷,我帮你更衣。"
煜冷哼一声,眉挑得高高的看着宿雅,这就是你要拿回的东西?
宿雅苦笑,扶着门框直起身,却仍旧是有些拖沓呆滞的音调,"进来穿吧。"
......
这个世界果然是有各种怪事的。
被打扮成密封的圆桶状、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宿雅被煜抱在怀里,好奇的看着传说中锦棽界的办公之地--他认识的敷桔和孤壑坐在右边的办公桌后,一个满脸的山雨欲来,另一个两眼发直喃喃念着"哪里很丑哪里很丑嘛";另外两个不认识的左边的办公桌后,和谐而甜蜜的边调情边办公。
--没人理他们。
传说,抱着他的那个人是这里的王?
煜咳嗽一声,"敷桔,你......"
话未说完,敷桔便瞪眼过来,恶狠狠的问:"又有什么事吗?"
煜噎了一下,摸摸鼻子识趣的放弃,"没,你忙。"
孤壑似乎这才注意道这里还有另外两个人在,他哭丧这脸凑上来,"小狐狸......敷桔说这个不好看......"
"啊?"宿雅本想抓抓脸,但是发现以他现在的状态来说做这个动作的难度系数有点大,只好蹭了蹭衣领,"你要去换一个吗?"
孤壑摇了摇头,"我就觉得这个扇坠好看......可是敷桔他不喜欢......"
宿雅有些不自在的别开视线,却对上另外三对探究的视线。额角缓缓滑下一滴汗,他舔了舔唇,"你们......好。"
紊黎扬了扬眉,"四少爷?"
宿雅点点头。
紊黎放开手中物,走近了些,微笑,"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四少爷。真是稀客啊。"随着他走过来的嵬森修眉冷目,礼貌的对他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紊黎转过头对敷桔吩咐,"也不倒杯茶来,怠慢了贵客。"
敷桔冷哼,斜了宿雅一眼,甩袖走人。
"诶,敷桔你......"孤壑正准备追上去,却被一把抓住了后领。他回头怒喝,"干吗啊?!"
"四少爷是锦棽界的贵客,你怎么能乱起外号?"紊黎笑得不怀好意,"四少爷可是货真价实的人类啊。"
孤壑翻个白眼,指着宿雅道,"你看他和狐狸大王,不是很像吗?小狐狸坐在巨狐狸的怀里,不是很配吗?我才没有乱起外号!"
"哦。"紊黎眨了眨眼,孤壑挣扎一下,便即消失。他耸耸肩似乎很无奈的说,"孤壑总是这样孩子气,四少爷别在意。"但是只这个似乎很孩子气的家伙却总是能比其他人更早看穿世事的本质,比如王,比如百年前的失败,比如敷桔,甚至是他们之间。
宿雅呆呆的"哦"了一声。
紊黎却并不打算就此结束对话,他正准备叫人倒茶进来,却想起除了他们四人之外,履风殿所有的人都被派遣出去了--游手好闲的一宫之主不算,敷桔一走,倒茶的人就没有了。微微有些懊恼的紊黎摸了摸鼻子,改变对象,"王,您说去处理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煜装傻,"什么事情?"
紊黎好脾气的一笑,"王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就是您说要去安抚月夫人绯夫人的事啊。这几日听说您都喝四少爷在一起......"
"啊......"煜笑着打断他,打个哈哈,"也不急这一日两日的。"
"我们的确是不急这一日两日,只为王担心,怕夫人们春闺寂寞、另寻良人。"
煜皱了皱眉,"紊黎的意思......是你去安抚?"他微微一笑,"这原是私事。也没什么,你去就是,不需向本王请示。"
"我才......"眼角余光瞥到情人骤然上窜的怒火,紊黎横了一眼他万能的王,明智的将尚未爆发的炸弹带到空旷的地方。
"您这倒打一耙的技术还真是炉火纯青。"清亮的声线微微挑高,随后出现的人用于这种讽刺语气十分相配的表情说,"王,辑索长老回来了。"
煜一怔,"辑索?"他皱眉,"那焚炼呢?"辑索原是负责带回焚炼的,前些日子还听说焚炼丝毫没有要回来的意思,难道现在就答应回来了?
"辑索长老说他自会向王报告,请王先让他进来。"
煜随手一挥,将一样物事扔给敷桔,"带他来见我!"
敷桔领命退下。
煜在宿雅颊上一吻,笑道,"怎么不说话?"
宿雅又蹭了蹭衣领,慢吞吞的说,"我想喝水和去洗手间。"
笑容僵在唇边,煜咬牙,"等着!"
被衣领掩住的唇有一丝笑意,眸中却是掩不住的担忧。
这一次的陷入,又该是多深多重呢?
而且这一次他预感到的不是巨大的陷阱,却是巨大的秘密。陷阱可以预防、可以激昂斗志、可以对抗,但是未知却让人无措、遐思,甚至是畏惧。
他试图抓住一些要点,保持清醒估量敌我实力,但是这样理性的分析方法却让他更加茫然。
静观其变似乎是最万全的方法,又是最愚蠢最不负责任的方法。
夹缝
履风殿一行,最后宿雅未等见到五大长老之一的辑索就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掀开被子坐起来,却发现床上并不止他一人,宿雅咬了咬牙,心想若真是他,挣扎也只是徒劳。伸手打开壁灯,却见伏在床头的炎宴。宿雅松了口气的同时,一直憋在心底的隐忧也渐渐浮出,他闭眼靠到床头,叹了口气。
"......少爷,你醒了?"被惊醒的炎宴声音低哑,抬起头睡眼朦胧的看着宿雅。
宿雅曲起膝,"出去。"
"少爷?"炎宴大惊,却仍旧伏在床头,没有起身。
"出去。"宿雅低声命令。
炎宴咬咬唇,起身,跪到床头,"......少爷恕罪。"
"以后,没有特别的事......就不要到主楼来。"宿雅有气无力的,说完便下床去桌上找食物。
"......是。"炎宴表情凄苦,咬唇道,"少爷保重身体。"
宿雅敷衍的应了声,斜身靠在桌上,撕着暮涟为他准备的面包,有一下没一下的往嘴里塞,才刚醒来,眼皮却已经开始不住的打架了。
"又想睡了?"突然在宿雅耳边响起的男声带着蛊惑人心低沉,搂过宿雅,吃下他放在嘴边还未入口的面包。
宿雅也不去计较,放松身体靠到他怀里,"嗯......好累。"
......
到最后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是何时去睡的怎么爬上床睡的,不知道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也似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所以一觉醒来的时候,宿雅的心都在颤抖。
太太太太太可怕了,半夜对一个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人毫不防备,迷迷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