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小福[古代架空]——BY:活捉

作者:活捉  录入:11-02

  王小卿交代完这几个月的事情,又见蒋小福神色如常,也就放心了些,告辞离去。
  他这一走,周麻子犹犹豫豫地进了屋。
  蒋小福生怕周麻子也来啰嗦——他要是啰嗦起来,可不像王小卿这样好打发——于是先声夺人,告诉周麻子:“我累了,要睡会儿。”
  周麻子一张大嘴正欲开闸,就被堵了回去,意犹未尽地也走了,盘算着另找机会倾吐。
  屋内彻底安静下来。
  蒋小福脸上的神情也如年久的壁画一般消退下去。
  他发觉自己忘了问王小卿搬去哪里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又想到了王翠。
  近日他很是念旧,总是不自觉地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那
  时候,他初登戏台就遇见周老爷那么一个嗜虐的人,唯一的依仗是王翠,而王翠犹犹豫豫不肯作为,他彻底灰了心。谁知道这一灰心,才让他绝路中求生,走出一条活路来。
  这条活路是唐衍文。
  彼时他在周老爷身边,一日红过一日,可紧绷着精神,噩梦连连,惶惶度日,如此下去,不是周老爷死,就是他蒋老板疯。
  为了不疯,只好让周老爷去死了。
  好好的人突然死去,当然引人议论。幸而他遇见了唐衍文。周老爷之死,很快就无人议论。
  想到此,他的目光落在烟盘子上,也不知道那烟枪使过多久,红木烟杆的颜色已经变得陈润,烟嘴是翡翠质地,裹着一层温柔的光,一望而知是旧物。他起身走过去,指尖在烟枪上来回摩挲,感到很亲切。
  蒋小福发现,他虽然没有去参加唐衍文的出殡,且远离了唐府,但还是逃不开关于唐衍文的回忆。无论自己在想什么,最后总要落在唐衍文身上去。
  这一发现让他皱了眉,有点不能承受。
  随后他就摆布烟灯和烟膏,给自己烧起了大烟。
  状似悠然地烧好了烟泡,他也不去榻上躺着,就近往椅子里一坐,深深地吃了一口烟。鸦片的气息这样熟悉,好像一瞬间又回到了唐衍文的屋子里。他软软地往后仰去,尽量放松身躯。
  接连吃掉几个烟泡后,终于感到了愉快。
  趁机指挥着自己站起来,他挪动步子,爬到榻上躺下。过程中,他手中还握着那把烟枪,褐黄的液体不慎漏出来,滴在被子上,他也没有在意。
  躺在榻上把玩了一会儿,他才将烟枪推开,伸出手慢慢往外摸索,抓住被子的一角往自己身上拉扯,一点点地,他将自己裹成了一个蛹。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依旧是感到愉快。
  仿佛与所有事物都隔了一层的,茫然的愉快。
  唐衍文的遭遇,自大年初一那天,就在官场上传了个遍。没隔几日,整个梨园行就议论起了蒋小福。满京城的鞭炮声里,似乎都夹杂着窃窃私语。
  “褔字已入唐家院”的“唐”已经没有了,那么这个“褔”字要落在谁家去呢?
  众人有心观望,然而蒋小福在春景堂里关着门过日子,躲过了初一,也躲过了十五,转眼间年都过完了,他依旧是不露面。
  蒋小福对于别人的议论和期望一概不知,不露面,只是因为不想。
  周麻子和王小卿放心不下,轮着班来看他,也说些安慰的话。
  他不明白这是做什么,自己又没有要死要活,没有闹,更没有疯,一个个都来劝他想开些。为什么要想开些?好像人死了就该立刻被活着的人忘记。
  没有这个道理。
  花天禄站在楼下的院子里,也是这样劝说周麻子和王小卿:“悲切是人之常情,他要是真高兴起来,笑脸迎人,不可怕吗?”
  周麻子一咧嘴:“花老板,您这话没错,可他也不像是悲切,实话跟您说吧,他一个人的时候,对着——”说到这里,他比了个吃烟的手势:“自言自语呢!怪瘆人的。”
  “这……能说出来也是好事……”
  王小卿在一旁补充道:“一说就能说上大半天。”
  “唔……”
  周麻子进一步补充:“一会儿说‘他已经死了,我就该扔了你,你缠着我也没用’,一会儿又说‘你这个虚情假意的东西,不爱他,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你没脸见人。’这都哪跟哪儿啊!”
  “这……”
  周麻子怀揣着一肚子关心,在蒋小福面前碰了一鼻子灰,又愁又怨,对着外人不好说,现在好不容易逮着一个亲近的人,也就不讲究避嫌,痛痛快快、绘声绘色地倾吐了心声。
  随后,他的眼角余光撇过不远处的月亮门,发现了几个躲躲闪闪的影子,显然是他的心声过分响亮,吸引来了听众。
  瞪着眼朝外冲去,他且行且骂:“挨千刀的小崽子,你师兄的院子也敢偷听?忘了自个儿几斤几两了!有胆子别跑!”
  花天禄扭头看着王小卿:“我上楼去看看他。”


第37章
  楼上,蒋小福正在浇花。
  他不出门,不应酬,不唱戏,连浇花也懒得下楼,于是一盆盆搬运到上楼,排兵布阵似的堆在桌椅上。这个时节,盆里不是枯枝就是衰叶,只有原本的几盆水仙,还算有生机。
  花天禄见他视若无睹地一通浇灌,柔声道:“这么个浇法,好像没必要。”
  蒋小福转过身子,和和气气地回答:“我知道。就是找点儿事情做。”
  花天禄点头,以示理解:“浇好了?”
  “浇好了。”
  花天禄走上前:“那我们聊会儿。”
  两人相对而坐,花天禄先开了口:“安慰的话,你一定听了很多,我就不啰嗦了。你在家里养养精神,也好,大不了开春再出来登台,让那些人馋一馋,更显得出你的好。”
  蒋小福不置可否:“哦,再说吧。”
  “怎么,难道等到开春,你还不见人?”
  “我也不知道。”
  “这可不是小事。吃戏饭本就难,何况我们这些人?我们是靠人捧的,就该像台上的生旦,掂量着分寸,该近的时候近,该远的时候远,戏才能长远地唱下去。可不能什么都不管,就在屋里闷着。”
  花天禄自觉苦口婆心,讲得很明白了。他爱戏如命,这辈子的目标就是将戏长远地唱下去,因此他一眼就看出了蒋小福的处境——个人的悲痛无关紧要,可台下捧你的人,可没有耐心等待。他对蒋小福是很关心的,因此专程试探了他,故意要说开春,看他准备什么时候见人。
  其实,从某种角度讲——从他花天禄的角度讲——唐衍文的死并非全无好处,若是蒋小福能度过危机,脱离唐衍文而继续红下去,好比凤凰涅槃,必定更上一层。
  他对蒋小福全是好意——希望他好好地,长远地,把戏唱下去。
  然而蒋小福只是敷衍。
  见他这副模样,花天禄极有分寸地顺着他聊了几句,就告辞离开。
  一路下了楼,走到院子里,他忍不住又摇了摇头,还是觉得失望。
  原本他还有一出新戏,预备年后排出来唱,此事该与蒋小福商议,现在也不必再说了。想到这里,他一抬眼,看见还在前方等待的王小卿。他现在和王小卿来往很是频繁了,王小卿现在一日红过一日,但因为他的提携之功,王小卿对他向来是十分亲密。
  花天禄眼前一亮,发觉自己的新戏有了人选。
  花天禄的造访既可视为失败,也可称为成功。而蒋小福打发了这最后一位造访者,从此无人打搅,似乎可以平静地继续混沌度日。
  他平静,梨园行可不平静。
  最初,在年关上出了白事,众人不好过分激动,议论得十分有限。此后,蒋小福蛰居不出,众人也体谅他的心情,议论的话题多数是“‘福’字要落在谁家去”,姑且也算风月闲话。可是日子一长,到了冰消雪融的初春,北风变作东风,连柳条也冒了嫩芽,蒋小福依旧是不露面。渐渐地,话题就转了风向,越来越不留情面了。
  一个戏子,再怎么红,不唱戏,又能红多久?
  就算他继续唱,没了唐衍文,还能恢复以前的身价吗?
  再一个,现在可是徽班的天下,连蒋小福自己的师弟,也改入徽班做了叛徒呢!
  这样看来,“褔”字落到谁家去,好像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了,最要紧的是,梨园行还有蒋小福的立足之地吗?
  风言风语传到严云生耳中,他觉察出了形势的严峻。
  “再这么下去,恐怕以后就没有蒋老板这号人物了。”他对王小卿如此说道。
  王小卿知道这位二爷的满心关窍都生在梨园行里,听他这样说,深信不疑,立刻推搡着他:“二爷,你去劝劝师兄呀!”
  严云生捏着扇子敲打手心:“不去。”
  王小卿看着他,不说话了。
  “看我我也不去。”严云生那扇子点着他:“我和他已经分道扬镳了。”
  “哦。”王小卿扭头往外走。
  “干什么去?”
  “回屋睡觉。”
  严云生将扇子遥遥一指:“太阳还没下山呢!睡哪门子觉?说好晚上去喝酒的呢?”见王小卿不理自己,他拔腿紧追:“你故意的是不是!行,我去,我去行了吧?”
  王小卿停下脚步,冲他一笑:“谢谢二爷!”
  严云生叹了口气,心里知道自己让王小卿治住了,然而并不觉得难以忍受。
  严云生走进蒋小福的院子。
  双手背在身后,他一下一下地敲着扇子,同时在心里打着腹稿,务求条理清晰、不亢不卑、振聋发聩,点醒蒋小福,也让蒋小福瞧瞧自己的高明。
  及至站到蒋小福跟前,他端着一张白脸,配合一手使扇子的技巧,果然如此这般地讲述了自己的高论。从容地收拢最后一个手势,他警惕地看着蒋小福,心想:“他要是骂人,我立刻就走。”
  然而蒋小福听罢,只是若有所思。
  严云生以为他不信:“别的不说,就算你愿意清闲度日,你师傅愿意养一个闲人吗?我听说,开铺子那个姓董的老头,最近和你师父走得很近呢!你掂量掂量。”
  蒋小福转动黑眼珠子看向严云生,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他不傻,他一听就明白了。
  唐衍文死后,他像是掉进梦里沉睡不醒,梦里岁月不增,时光不减,是格外的安全,不料一朝回魂,重新面对了现实,他才发现自己处在这样的境地里。
  他立刻意识到如今的自己是没有靠山的。
  “二爷。”他站起来,朝着严云生鞠了一躬:“多谢。”
  严云生猝不及防受了他一鞠躬,感觉有点别扭。
  “哦,这没什么。”他打开扇子给自己扇了扇,淡着语气说道:“你应该谢小卿,是他让我来的。”
  “那你不也来了么。”
  “是的。”严云生答道,同时感觉更加别扭了。他认为两人已经分道扬镳,并且在那之前的几次会面,不是吵就是闹,算不上好聚好散,蒋小福陡然间对他这样和颜悦色,简直让他一瞬间回到当初两人交好的日子里了——好像之前的矛盾,全是自己一厢情愿,结果人家根本不在乎。
  蒋小福发觉了他的冷淡,但因为感激,决定包容对方。
  他好言好语地又和严云生聊了几句,结果发现,自己越是给好脸色,他就越是有一种古怪的冷淡,并且将一把扇子猛摇不止。蒋小福忍无可忍地沉了脸:“你给我瞧什么脸色?”
  “我哪给你瞧脸色了?”
  “怎么没有?有话就说!”
  严云生愤怒地瞪着他,张口欲答,忽然一欠身,打出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直起身来,他两眼含着泪珠,先是感觉自己苦心塑造的高明姿态荡然无存,再又预感蒋小福即将骂人,于是果断回道:“有什么话?没话!谁乐意跟你说似的!该说的我都说完了,告辞!”
  他气冲冲地逃了出去。
  蒋小福回顾刚才的对话,咂摸出一点意思。
  王小卿这样一个孩子,竟能指挥得了严云生,也算是一物降一物。
  他倒是没有因此生出怅然的情绪,只是独自感慨,人心易变,那些捧自己的戏迷老斗也和严云生一样,迟早会变。他的确不能再销声匿迹下去了。
  蒋小福去找王翠。
  在后院,却遇见董老爷。
  一见对方,他就想起当初被迷药放倒的经历,因此冷着一张脸,心里先是一怒,再是一惊——他来找王翠做什么?
  董老爷头戴缀玉瓜皮绒帽,身披蓝缎大毛裘衣,因为负重前行,走得摇摇晃晃。
  撞见蒋小福,他摇头晃耳地迎上去:“蒋老板,好久不见啦,哈哈哈!”
  见他还有脸搭讪,蒋小福一时愣住,不知他这番言行究竟是憨是奸,索性哼了一声,绕道往屋里走。
  董老爷在他身后,依旧含笑。
  他如今正是春风得意,故而另有一番处事的道理——上次给蒋小福下蒙汗药未果,他觉得有些丢人,不觉得有什么大错,现在看蒋小福粉面含煞,他觉得照样是花嫣柳媚,也并不觉得受挫。
  怀抱这样的思考,他笑着晃出了门。


第38章
  屋内十分宁静,王翠靠着床头,慢悠悠地凑到烟嘴上吸一口,再慢悠悠地吹出来。
  轻手轻脚地倒了杯茶,放在炕桌上,蒋小福退到一边,没有说话。
  浓郁的鸦片气息让蒋小福有些恍惚。有这么一瞬间,他受了警醒,因为这幅景象就是他这几个月以来的生活,日益颓败,无人问津。唐衍文死后,他时常寂寞,可是寂寞到现在,他感到了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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