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小福[古代架空]——BY:活捉

作者:活捉  录入:11-02

  严鹤听罢,心里明白了——佛荪是嫉妒发疯,为的是人,而董老爷看准时机浑水摸鱼,为的是生意。董老爷此举必定不是和佛荪商议好的,否则约翰不会有时间抢先一步,让董老爷扑了个空。
  垂眸思索片刻,他抬眼看向阿良:“去找老董……”
  接下来的话说得极轻,阿良聚精会神地听着,直至听罢,他讶然吐出一个字:“这……”
  严鹤打断他:“短不了你的,余下的都归你。”
  阿良忙道:“六爷!这是什么话?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这可使不得!”
  严鹤又冲他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把你当自己人,所以你也别说废话。”
  阿良黄黑的脸上在灯光下透出了一点红,像是羞涩,又像是兴奋:“哎!这个……这个……我先去找董老爷吧!”
  严鹤没再多说:“好。”
  他心里有一杆秤,衡量生意评估前程,明白巨大的利益背后也藏着暗涌与风险,同时计算人心估量恩怨,知道人人都有放不下的心结,佛荪对蒋小福是这样,董老爷和阿良对这桩生意也各有各的执着。而他自己,隐隐约约看见了另一种选择,仿佛身为活结中最关窍的那根线,可以系紧捆绑各方,也可以打散局面脱身。
  阿良走后,四周又暗下来。
  严鹤慢慢往回走,在草席上躺下,蒋小福还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侧过身,好像方才阿良并没有来过似的,再次将手探了过去。
  佛荪一夜没睡。
  他是愁的。
  和严鹤打了一场,没打赢,已经算是奇耻大辱,够让人生气了,结果打到一半被听差喊了去,说军机处的葛大人找他。
  前几个月,佛荪为了官场升腾和他那私下里的生意,常在军机处走动,对这位葛大人也是十分恭维。
  这位葛大人官居高位,然而生得歪瓜裂枣,膝下有三儿一女,三个儿子分别继承了他的部分相貌,丑得各有特色,唯独一个女儿随了娘,貌美如花。
  葛大人看着佛荪,又年轻,又英俊,又得圣宠,待自己又十分孝敬,简直越看越喜爱,就起了揽婿的心思。
  佛荪更是乐意之至,他如今已经有了升腾的迹象,正是雄心勃勃的时候,如果有军机大臣做岳父,仕途何愁不发达?何况这位葛小姐,的确是美,娶回家看着也高兴嘛!
  然而这天,他被葛大人急匆匆喊到跟前,挨了好一顿训斥。
  葛大人听说了,佛荪私自关押了一个戏子在牢里,自己也三天两头往里跑——这听着就不是个事儿!再一打听,葛大人才知道,这佛荪以前就去逛过堂子,逛也就罢了,还曾经为了个戏子,与人在酒楼里当众争执!
  葛大人盛怒之下,有了悔婚的想法——趁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儿,赶紧作罢,还能保全女儿的名声。
  这下,佛荪慌了。
  娶不娶葛小姐倒是次要的,可这事儿若是处理不当,不仅是失去葛大人这位岳父,恐怕还要结仇,那就十分不美了。他再怎么行事乖张,也不敢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在黑暗中深深地叹出一口气,他没觉得自己有错,但也承认,私押蒋小福和严鹤的举动,的确是鲁莽了。
  睁眼到天亮,佛荪放弃入睡,起来吃早点。
  躲在烧了熏笼的堂屋里,他坐在桌前,曲着一只腿,踩在椅子上,狼吞虎咽地吃包子。将肺腑间的郁闷之情都化作食欲,一顿海塞之后,他抬头打了个嗝,从窗户外望出去,就见外面是个阴恻恻的天气,乌云密合的天幕下,出现一个厚重的人影,是有客来访。
  董老爷穿袄带帽,裹得严严实实,一脚一声响地进了来。
  他是来告诉佛荪一声,自己找人去查了严六的底细,也试图扒了那帮人的行迹,结果对方早有准备,他没成事儿。
  他是自作主张,没成,打草惊蛇了,还得来知会佛荪一声。所以他也挺愁。
  果然,佛荪听罢他的讲述,虽然不便对他发怒,却也夹枪带刺地说了一通。
  董老爷稳得住,虽然心里认为都怪佛荪,要不是他扣押那两人时不与自己商议,早做准备,现在他已经探查清楚严六的底细,可以取而代之了。不过这话不能说,他和和气气,反倒关心佛荪:“我说老兄,那两人,你究竟准备怎么办呢?我倒不是干涉你老兄,只是给我透个底,买卖上的事情,我也好应对嘛!”
  佛荪见他如此体贴,说得也有道理,就忍不住倾吐心声:“我也不知道!”
  董老爷冷静片刻,继续问道:“那么,你心里的意思,是想关着,还是放人?”
  佛荪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按照他的心意,是要给蒋小福和严鹤一个教训,等蒋小福对他服了软,他高兴了,再把人放出去。至于严鹤,敷衍几句,料想他也不敢与自己翻脸。真要翻脸,也不怕,甚至正好。不过现在,随着事情的发展,他不仅没有高兴,还越来越生气了。这时候放人,他咽不下这口气。
  董老爷察言观色,越发觉得佛荪这个人行事乖张,长久合作下去,迟早还要捅娄子。
  他在心里暗自打定了主意。
  今日一大早,他还在家里,就被阿良找上门,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得到一个极具诱惑的条件。他是越想越诱人,正好借着商议的机会来找佛荪,看看他的态度。
  眼见佛荪不说话,董老爷笑呵呵地开了口:“嘿嘿,要我说呀,赶紧放人回去吧!”
  佛荪立刻看他一眼,眼里闪着凶光:“嗯?”
  董老爷好像无知无觉,继续说下去:“你老兄和蒋老板,是郎才那个什么貌,总之是顶般配的一对儿,当初蒋老板愿意跟着你老兄,我就一点儿不意外——”他虽然知道葛大人那边的风声,但是一句不提:“所以呢,这闹别扭归闹别扭,不能真伤了感情。我倚老卖老,多嘴劝这一句,你可别怪我啊哈哈哈!”
  哈哈之际,他瞅了眼佛荪的神情,就见佛荪点了点头,没有答话。
  董老爷见好就收,不多言了。
  此后两日,董老爷留意了佛荪的行踪。
  他往葛大人的府上跑过几次,并且没再去牢里。没去牢里,但也没放人。
  董老爷捧着杯热茶暖手,笑眯眯地说道:“佛大人年轻,年轻就容易气盛,容易不甘心,这不就僵持上了吗?不过没关系,他愿意等,有人不愿意等嘛!”
  阿良坐在董老爷对面,很客气地追问:“谁不愿意等?”
  董老爷还是笑:“哎哟,你这小掌柜也是是年轻人!心直口快!”
  阿良见他成竹在胸,也就不问了,按照严鹤的主意,他在抛出诱饵的同时也留有后手,若是董老爷另有心思,办不成事,那他是一杯羹也分不到。而董老爷藏藏掖掖,也挺好,说明谨慎,不会留痕迹。
  末了阿良只是提醒道:“说好的五日为限,别误了日子就好。”
  结果当日晚上,葛家小姐就在府里大闹了一场。
  具体的情形谁也没见着,不过据说这位小姐今日在家量衣裳挑首饰,见了几位成衣铺子首饰铺子的掌柜,不知怎么听说了佛荪此人的些许行迹。她自小受宠,现在婚事虽未透出风声,她其实已经知晓一二,如今听闻这位准夫婿竟是个与戏子厮混的人物,又惊又怒,当晚在家好一阵闹。
  翌日,佛荪就被葛大人叫去,关上门不知说了什么。
  佛荪从葛府走出来时,铁青着脸,眼冒凶光,像是要找谁寻仇。


第58章
  牢里的狱卒拎着钥匙打开牢门,一面扒拉着锁,一面道:“里面儿的,可以走了——”推开牢门踏进去,他继续划拉着手势:“走了走了!”
  说完他一抬头,就见屋里两个人一个贴一个,正抱着呢!
  “嘿哟!”他饶有兴趣地伸着脖子看,一边看一边乐:“搁这打茶围呢!”
  蒋小福埋在严鹤怀里,额头死死地抵住他,正在努力克制漫延四肢百骸的不适,又是气闷,又是心慌。佛荪走后,狱卒先还给把剩下的烟膏烟枪给了他使用,可本来也没多少,再要,狱卒可不管,这玩意儿贵着呢,佛大人也没吩咐呀!所以他已经快两天没吃上一口鸦片烟,快要难受死了。
  他知道有人进来,在说话,可头脑里嗡嗡作响,那话听着就忽远忽近,几乎没听清。
  严鹤正抱着他,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听罢狱卒的话,就握住他的手臂轻声劝道:“可以回去了,还能不能走?”
  这回蒋小福听明白了。他脑子还糊涂着,可也能理解“回去”和“鸦片烟”是联系在一起的。只要回去,就能立刻吃上鸦片烟。
  他咽下一口口水,抬头,反手抓住严鹤的手臂,拔腿就走。
  周麻子正在楼下堂屋里坐着,啥也没干,只是垂着头在唉声叹气。
  他与阿良交谈过了,已经知道这次飞来横祸的源头乃是佛荪,也知道阿良和王小卿等人各自都去寻了门路、想了法子,其中细节,没人同他讲,更不知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他又想,蒋小福之前本就凭着一个佛荪在撑台面,现在这一关就算过去,以后可怎么办呢?若是蒋小福端不稳这碗戏饭,春景堂怎么办,自己又怎么办?
  因为怀着这样的忧虑,他听见脚步是一抬头,见到蒋小福和严鹤时,立即就是眼眶一红,差点就要哭出来。
  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他奔着蒋小福跑过去。
  蒋小福赶着投胎似的,拉着严鹤往里冲,一时脚步不稳,身子向前猛地歪了一下,被周麻子接个正着。
  “哎哟!”周麻子替他叫唤一声,抓着蒋小福的手臂就开始大呼小叫:“我的小老板唉!可算是回来了!可算是——”说着就见蒋小福被自己抓得一躲,随后他又注意到蒋小福衣衫上的血迹,立刻拔高了声调:“哎哟!这这这!咋还受伤了!哪个王八羔子——”
  蒋小福除了最开始躲避一下,慢了脚步,随即也不管他,闷头往屋里冲,然后踢踢踏踏上了楼梯。
  严鹤跟在身后,见周麻子吱哇个不停,只好一把抓住他:“快给他烧个烟,正难受呢!”
  周麻子一听,话音闭嘴扭头,慌慌张张跑去拿烟枪烟膏。
  这几句话的功夫,蒋小福已经冲进了自己房内,往床上栽去。
  严鹤跟过去坐在窗边,将手搭在他的腰上,听他埋在枕头里嘟囔了一句话。
  声音太过含糊不清,严鹤在心里想了想,猜测这句话是“急死我了。”
  周麻子一撩门帘进了来,将烟盘子往桌上放,因为心急,发出哐当一声响。
  蒋小福像是得了指令似的,将头从枕头里微微抬起,侧过头,露出半张脸,他又没了别的动静。他的视线紧锁住周麻子,见他忙得叮叮当当,那声音又悦耳,又让人更加心急。
  他忽然开了口,却是对严鹤说的:“六爷,你出去等。”
  严鹤知道他是怕自己闻着味道。手在蒋小福腰上流连似的抚了抚,他说:“这点味道没关系。”
  蒋小福相信这是实话,于是在难耐的烦躁中抽空笑了一笑:“做什么非要留——”
  话说一半,周麻子已经烧好烟泡,拿着烟枪颠颠地递过来。
  严鹤拉着蒋小福一只手臂,让他从趴着改为坐着,可蒋小福像是没了骨头,刚坐起来又软软地向旁边歪,严鹤干脆揽住他,抱孩子似的一拖,让他半靠在床头,才算是有了依靠。
  而蒋小福坐好后,黑眼珠子往烟枪上溜了一圈,却是没伸手。
  “我——”他蹙着眉又看向了严鹤,颤着音,轻声说:“要不,趁现在,给戒了?”
  严鹤一怔,随即也很同意:“也行啊!你想好了?这可得吃点苦头。”
  蒋小福还没答话,周麻子先嚷起来了:“都这副模样儿了,还戒什么呐?先养养身子再说吧!”
  蒋小福在牢里关了几天,看上去的确狼狈而憔悴。周麻子对他正是心疼,见他这个时候想着戒烟,简直是找罪受,也就顾不得主仆规矩了,真心实意地劝:“小老板啊!这东西虽说不好,可也不要命,多吃几天也没什么!咱先养好了再说——”
  蒋小福身上难受,听他还在那唠唠叨叨,非常不领情,急得一挺身,几乎要站起来,同时一摆手怒道:“别废话!”
  说完他又失去了力气,往后栽倒,被严鹤接个正着。
  周麻子被蒋小福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倒是严鹤旁观至此,见他果真下了决定,就握着他的手说:“那好,趁现在戒了,你这两天的罪也算没白受。”
  随后他看向周麻子,一句话将周麻子说服了:“别争了,等会儿还有得闹呢。”
  蒋小福没见过人戒大烟,虽然放出了豪言壮语,然而并不知晓该怎么办。
  严鹤却是不敢耽搁——他知道蒋小福这个模样已经是在强撑,不需要多久,就该撑不住了。撑不住了会怎样,他也是知道的。
  他指挥着周麻子将烟具全都扔了,确保谁也找不到,再去找间干净的空屋子。与此同时,又亲自上手,替蒋小福简单擦洗了一番。蒋小福人已经昏昏沉沉,胳膊腿儿都随他摆弄,头却忍不住往严鹤身上撞。严鹤争分夺秒地给他擦了擦,换了身舒适的旧衣裳,然后抱着他去了周麻子收拾出来的空房间。空房间里面除了墙与窗,连张床也没有。
  然后他对跟进来的周麻子说:“你出去,锁上门。”
  周麻子听他这意思,是要留在屋里,当即“啊?”了一声,正要说什么,蒋小福却忽然惨叫一声,在严鹤怀里打了个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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