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只是助理而已,我向你保证,只是助理而已。你为什麽就不能相信我一次?」
「如果是以前的许劭安,如果是以前那个把性骚扰他的人事部长重殴住院三个月的许劭安,我就相信你!但是现在的你,我不敢相信!许劭安你扪心自问,如果现在再让你选择一次,你还会不会殴打那个人事部长?」
「我......不会......」真心话让许劭安自己也感到可怕,原来在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产生如此巨大变化,「如果当初我知道失去那份工作以後生存这样难过,如果当初我知道失去那份工作以後就再也不能爬起来,如果当初我知道失去那份工作以後就只能做小学生程度的工作──我绝对不会得罪人事部长!」
「你还这麽理直气壮,根本不知羞耻!」
「我本来就可以理直气壮!我只想领一份和我能力相配的薪水,想要一个和我能力相符的工作而已──就只是这样而已,你为什麽就不能明白?」
「薪水和职位对你来说就真的那麽重要?」
「那不是我的非分之想,而是我应得的。我只是想要我应该得到的东西,这有错吗?」
「没错。你没错。你D大毕业,哈佛留学,还精通六国语言,你是不应该像我这样满足现在的下层生活......你是应该向往一下豪宅跑车和上流社会......」
「我不想要那些东西!」许劭安打断他的话,狂吼著,「我只想要一个人来认可我而已!我只想证明一下我存在的价值不是给别人掺茶、倒水和换灯泡而已!就只是这样,你为什麽不懂?就只是这样,我不想失去机会......我不想一辈子做牛做马给人当苦力使啊!」
这一通话後,两个人都沈默了。
他们气喘吁吁地瞪著对方,谁也没有力气再吼叫什麽,刚才的争吵已经耗尽他们所有力气。
说来奇怪,这时他们两人都有一种爽快的感觉。
这是他们同居一年以来,第一次这麽痛快地吵架。把心里压抑了很久的话,全都倾泻出来,让对方知道。特别是叶真,这是他第一次知道许劭安的这种想法,以前许劭安不会对他多谈工作的事情,所以他一点也不知道许劭安对现状有那麽大的压力和不满。
「你真的要去?」叶真终於缓过一口气,好像冷静了许多,不再像刚才那样暴躁。
事已至此,许劭安破釜沈舟,坚定地回答道:「是!」
谁知叶真不但没有再对他开火,反而露出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说:「只是当助理而已?」
许劭安愣了愣,急忙点头。
叶真说:「那好,你想去也行。不过你必须答应我几件事:第一,下了班就按时回来,不准加班,也不准陪他去外面喝酒应酬;第二,不能让他靠近你三步之内,不能吃他给你的东西,也不能喝他给你的水;第三,每天要想我一百遍;第四......嗯,等我想到了以後再慢慢补充。」
「这麽说你同意了?」许劭安不敢相信。
「那还能怎样?」叶真无奈地叹气,「你刚才的表情分明是说:即使和我分手也在所不惜,一定要得到那份工作。我还能怎样?」
「你真的同意了?」许劭安还是不信。
「嗯。」
「真的真的同意了?」
「嗯嗯。」
「真的真的真的同意了?」
「嗯嗯嗯嗯嗯嗯嗯,你别再问了,去给他回电话吧。」说著拿起手机递给许劭安。
许劭安接过手机一看时间,离十二点只差几分锺了,好险。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原来鱼与熊掌真的可以兼得。叶真和工作,任何一方他都不用放弃。
就在许劭安以为自己终於时来运转,可以重见天日的时候,遭厄正在一步一步向他们逼近......
37
许劭安向叶真摊牌,风暴之後一切又归於平静。
好在叶真理解了他,也同意他以总经理助理的身份重归新闻社。在黎凡方面,许劭安也已经表明态度,他是过来工作,而不是来当男妓的,他喜欢的人是叶真,如果黎凡做出超越工作关系以外的事情,他会辞职。
关於那三天两夜,是一个彻底的错误,他不想回忆起来,也不想听任何人提及。对此,黎凡表示非常理解,爽快地答应了许劭安不加班、不陪酒、不应酬的要求。
「我喜欢的并不仅仅是你的身体而已,我希望你明白。」黎凡说过这麽一句话。当时他的眼神看上去非常失落,就好像一个失恋的人。被许劭安如此彻底地拒绝,他也没有再争强下去的力气了。
此後一个月,风平浪静。
许劭安和叶真关系稳定,黎凡也安分守己,是一个好上司。表面看来,他好像已经放弃了许劭安,而继续和魏珍珍展开著惊心动魄的持久战。魏珍珍看许劭安的眼神,也渐渐由一开始的憎恨,变成了现在的轻蔑,好像已经把许劭安当成手下败将,不屑一顾了。
这对许劭安来说,是的好现象。本来以前他还担心魏珍珍会采取报复手段,但现在看来,魏珍珍只顾著收拾黎凡,根本没有闲心理他。这表示他已经安全了。
就在一切慢慢步入正规的时候,他们平静的生活之中再次掀起了一朵小小的浪花。
并且谁也没有想到,那朵浪花会引来多大的惊涛骇浪。
叶真的耳针丢失了,那是他母亲留给他的惟一遗物。他洗澡睡觉都不曾取下来的耳针,却突然发现不见了,而且也不知掉在什麽地方。这不仅急坏了叶真,也急坏了许劭安。他们几乎快把房间翻了过来,任何角落缝隙都已经找遍,还是没有发现耳针掉在哪里。
「怎麽办?」叶真的身体已经软了下来,头脑混沌一片。
他惟一的亲人就是他的母亲,高中毕业的那年,他母亲重病身亡。当他收到死讯、赶到医院的时候,母亲已经断气一个小时。听护士说她在咽气之前,抓著一只耳针不放,说一定要见到她的儿子,告诉他儿子一件事情。
但是,她终究没有撑到叶真赶到医院,在这之前就匆匆离开了这个世界。而紧紧握在手中的那枚耳针,还有母亲脸上那痛苦和不甘的表情,好像都在对叶真诉说著一个什麽故事。但死人终究不能开口,耳针也不会说话,叶真根本无从猜起。
然而现在,这重要的耳针也丢失了。
丢失的不仅仅是一枚耳针,而是他母亲至死都放不下的一段往事。是母亲直到死亡前一刻,还挂念著想要讲出来的故事。也许说出那个故事是母亲最後的心愿,但现在,自己却连那个惟一可以让他回忆起母亲遗愿的东西都已经丢失。
「怎麽办?我该怎麽办?」叶真从来没有这麽慌乱过。
把房间彻底搜查了三遍之後,叶真和许劭安全都筋疲力尽地倒在地上。
「会不会掉在外面了?」许劭安说出另一种可能性。
「我不知道。」叶真甚至连什麽时候耳针不在了都回忆不起来。
「那我们去你工作的地方找找?」许劭安提议。
「现在已经很晚了......」叶真望望窗外漆黑一片的天空,糕点屋早就关门了。
「等等。」许劭安突然站起来,好像回忆起了什麽似的,向门边走去。
「你不会是想出去找吧?」叶真见许劭安打开门,想要出去的样子。
「我马上就回来。」匆匆说了这麽一句,许劭安关门离去。
38「当下属的可以不加班、不喝酒、不应酬,但是当上司的还要三更半夜随传随到,这个世界真是太不正常了......」黎凡从他那辆银色跑车里走下来,站在许劭安面前。
街道很安静,只有他们两个人。
「说吧,十万火急找我出来到底什麽事?」黎凡问。
「这个。」许劭安抬手指住黎凡的右耳。
「怎麽了?」黎凡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右边耳垂。
「可不可以把你的耳针卖给我。」
「什麽?」黎凡怀疑自己听错了,许劭安大半夜把他叫出来就是想买他的一枚耳针,「你买它干什麽?」
「就当是帮我的忙,到底卖不卖?」哀求的表情。
黎凡犹豫了一下,回答说:「不是我不帮你,但以前不是告诉过你了吗?这个耳针我从小带到大,已经连在肉里,拔不下来了。干脆我把耳朵割下来给你要不要?」
「我是很认真的!」许劭安著重强调,「这件事情很紧急,也很重要。你不要和我开玩笑。」
「我也很认真。」黎凡靠在车门上,一副悠闲轻松的表情,「你这人还真奇怪,第一次遇见你时,你也向我打听这耳针的事情──你真就这麽喜欢这东西?」
「总而言之,」许劭安尽量长话短说跟他解释,「我朋友弄丢了他母亲的遗物,如果找不到的话他会很著急。而那遗物又和你的耳针很像,现在只有你能帮我这个忙了。多少钱都行,我会慢慢还给你!」
黎凡好像故意吊许劭安胃口似的说:「你也知道,我不缺钱用。」
「那你到底想怎样?」许劭安急得团团转。
「如果你无论如何想要得到这枚耳针的话......」黎凡突然抓住许劭安的手,一把拉入自己怀中,对著他的耳边轻轻说,「不如考虑一下,再陪我睡一晚怎样?」
「你别开玩笑!」许劭安挣脱出去,瞪著黎凡不正经的笑脸。
「不开玩笑也行,其实这耳针也没什麽,就是我妈特别宝贝,从小不准我拿下来,我早就带得不想带了。如果你能帮我取下来,我就送给你。」
「真的?」许劭安好像不太相信有这麽便宜的事情。
「真的。」黎凡一手搂过许劭安的腰,另一只手拨开自己耳边的头发,把耳针露了出来。
「你忍著点。」许劭安不客气地捏住耳针,打算硬拔。
「你轻点......啊!」
一声惨叫,只见几点血花飞溅,耳针终於拔了出来,但黎凡的耳垂甚至脖子上,都多出一股血流。许劭安把带血的耳针擦了擦,说了声『谢谢』,转身就跑了起来。好像生怕黎凡会追上来拉住他似的。
不过许劭安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黎凡不但没有追上去,还坐回车上,随手扯了张纸巾止血。他下意识地摩挲著耳垂,陷入沈思之中。
许劭安刚才说的那些话又在他耳边浮出:母亲的遗物......还有什麽......很像的耳针......
想著想著,黎凡好像明白似的点了点头。
他没有开车离开,只是静静地等著什麽。
「叶真。」许劭安紧紧拽著刚从黎凡那里拔下来的耳针,一开门就迫不及待地宣布,「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是吗?我也有好消息要告诉你。」叶真也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也许那个时候两个人都太高兴,所以智商才有点下降。
许劭安坐到沙发上,「那你先说。」
「还是你先说吧。」叶真坐在许劭安旁边。「你看这个。」许劭安把耳针交到叶真手上,高兴地说,「我刚才才想起来,我下班回家的时候,好像看到什麽东西在公园里闪了一下,当时也没怎麽注意。回去一找,才发现是你的耳针。」
许劭安说完,望著叶真的表情。
叶真盯著手中的耳针不说话也不笑,许劭安的心口好像被压了一下似的,不确定地问道:「怎麽?不是你的呀?」
谁知道叶真却突然把头发一拨,露出早已带好的耳针说:「我刚才就想告诉你,你走了以後,我在衣服上找到我的耳针了。可能是它什麽时候掉下来,挂在我了衣服上。」
──糟了。
那一瞬间,许劭安很想去撞墙。
但叶真却把许劭安找回来的那枚耳针盯了很久,然後取下自己,放在一起比较来比较去,发现不仅是形状大小,就连图案都一模一样,这分明就是一对。
许劭安也觉得奇怪,一开始他只是觉得叶真和黎凡的耳环有点像而已,但没有想到这麽放在一起一比较,简直就是如出一辙,吃惊得说不出话。
「这耳针你在什麽地方找到的?」叶真抓住许劭安激动地问。
「是别人给的。」许劭安也意识到这事情巧合得可怕,这时说谎可能会害叶真永远也无法知道真相,於是只好说出实情,「是黎凡的......」
「他怎麽会有这个......」叶真怎麽想也想不通。
「他好像从小就有,也是从母亲那里继承来的。而且他母亲根本不准他取下来,小时候一取下来就会挨打。」
「他现在在什麽地方?」
「他早就走了......」
「他到底在什麽地方!?」
「公园外面的车站。」
「车站......」叶真默念著,飞快地冲了出去。
「叶真!」许劭安在他身後狂喊一声,也跟著追了过去。
许劭安虽然只告诉黎凡那是他朋友母亲的遗物,但许劭安口中的朋友,除了叶真也不会是其他人。所以黎凡一直在等叶真,他猜到叶真会追出来找他。当他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偏头一望,果然看见叶真和许劭安正向自己的方向跑来,不由轻轻一笑。
叶真冲过来,气喘吁吁地趴在他的车窗上,因为实在太喘,想问的话都问不出来。
黎凡打开车门,对他说:「上车吧。」
叶真怔怔望著他,没有回答。
「上车吧。」黎凡又说了一遍,并且解释原因,「你想知道的事情,也许连我也无法给你解释清楚,但有一个人他一定知道──我带你去见他。」
「叶真。」许劭安终於追了上来,「到底怎麽了?」
「你先回去吧,我和他去一趟。」叶真向许劭安支支下巴,钻入车中,关上车门。
「你们到底去哪里呀?」许劭安焦急地拍著车窗问。
「你还是早点回去吧。」黎凡也这样认为。
话音刚落,只听引擎发动的声音响起,跑车缓缓启动,许劭安追上去几步,但最终只能看著黎凡和叶真离开而已。
究竟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