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他还不敢想像叶真和黎家之间有什麽联系。他只有一种感觉,一种叶真将会离开的感觉。
那一夜,叶真没有回来。
直到第二天早上,许劭安上班的时候,他依然没有回来。许劭安抱著『向黎凡打听一下』的打算来到新闻社,但他没有想到,就连黎凡也都请假没来。那一天许劭安过得浑浑噩噩,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只是不停看表,希望快点下班。
终於到了晚上,许劭安回到公寓,抬头看见房间中亮的有灯,胸口堵著的一块巨石,这才总算落了下来。打开房门以後,见叶真果然坐在沙发上,好像已经等了他很久了。神态和平常有点不一样,安静了许多,以前看到自己回家的叶真,都会主动跑到门口来迎接,但是今天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用平静淡定的目光望著自己而已。
许劭安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事情弄清楚了麽?」许劭安鼓起勇气开口。
「嗯。」叶真点点头,情绪依旧不高。
许劭安正在犹豫要不要再问下去,叶真突然抬头说:「他昨天带我去了黎家,还见到了他的父亲。他向他父亲说明了耳针的事情,他父亲也问了我很多事情......比如说我妈姓什麽叫什麽,我什麽时候出生的之类的问题......我回答以後,他父亲突然就变得非常激动,走过来一把抓住我,就像快哭出来似的说他对不起我们母子......」
「什麽?」许劭安越听越不懂。
「他说他对不起我妈,也对不起我,当初他不该犹豫不决......後来他到处派人到处找过我们,但都没有消息......就好像我们从他的生命中彻底消失了一样。」
「你到底在说什麽?」许劭安觉得自己大脑快爆炸了。
「我也不敢相信!但是所有人都这麽告诉我。我是黎家的孩子,我是黎凡同父异母的哥哥!」
「黎凡的......哥哥?!」
「直到昨天为止,我才知道我妈临终前想对我说什麽......她一定是想告诉我我亲生父亲是谁......」黎凡向许劭安讲出了那个故事。
二十多年前,黎昌也就是黎凡和叶真共同的父亲,他没有老婆,只有两个情人。
他一直在这两个情人之间犹豫不决,不知道到底应该选择娶谁。
直到後来,叶真的母亲突然怀孕,黎昌这才决定娶叶真的母亲为妻,但就在第二天,黎凡的母亲却突然告诉黎昌,她也怀孕了。
这下,两个情人同时怀孕,黎昌又开始在她们之间摇摆不定。
随著时间流逝,两个女人的小腹越来越大,不停催促黎昌娶她们过门。而那一对耳针,正是黎昌母亲当年的嫁妆,只送给未来的妻子。两个想嫁入黎家的女人都想要那一对耳针,甚至不惜一哭二闹三上吊,把黎昌搅得头昏脑涨,但还是下不了决定到底该把耳针给谁。
最後,他想出一个缓兵之计,一人给了一个,骗她们说另一个要结婚以後才能给。这才终於把那两个女人安抚下来,她们都以为自己得到耳针,嫁入黎家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谁知道婚事还是一拖再拖,拖到有一天,叶真的母亲突然失踪了,并且怎麽找也找不到。後来,黎昌就娶了黎凡的母亲,但他依然没有放弃寻找叶真母子的下落,他一直找了二十多年,做梦也没有想到,他那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儿子,竟被黎凡带回了家,还带到自己面前。
黎凡以前听过一点关於耳针的故事,但并不是全部。二十多年前整件事情的全貌,他也是昨天晚上才从黎昌口中得知的。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黎昌认了叶真这个儿子的时候,黎凡也被吓得不轻,以至於第二天没有心情工作,关在家里休息了一天。
「如果黎昌当年早点决定娶谁的话,就没有现在这麽多事了。」叶真叹气说,「所以说,老是在两个人之间摇摆不定,真是害人害己。」
叶真的这句话,让许劭安有种胸口突然中箭的感觉。
「还有一件事......」不给许劭安整理思绪的时间,叶真接著说,「他希望我学习一点经营管理、市场营销方面的知识,以後和黎凡一起继承家业。」
「真的?那太好了!」
许劭安替叶真感到高兴,本来以为他这种情人生下的小孩,没有资格站在阳光下,只会受人歧视。没想到那黎昌还挺念旧情,不但没有隐瞒叶真和他的血缘关系,还可以让他享受了黎凡一样的待遇,继承家业。
「但是......」叶真提不起一点劲头,只见他按住了许劭安的肩膀,郑重地告诉他,「他是希望我去美国──留学。」
「美国?」
那麽一瞬间,许劭安的脑袋没能转过来。
美国?......那好像是地球另一面的国家......
隔著一个太平洋......
「如果去的话,可能要几年後才能回来。」叶真低声说著。
「真的要那麽久吗?」此时的许劭安再也笑不出来。
果然,昨晚的预感成为现实,叶真要离他而去,而且还是去那麽遥远的地方,去那麽长的时间。
沈默,很长时间的沈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劭安才问:「你会去吗?」
「我不知道。」叶真摇头,反问,「你想我去吗?」
「我......」很想说『不想』,但怎麽也说不出口。
「我从来没有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叶真捂住自己的头摇了摇。这一切事情发生都太突然,仅仅是一天而已,他不再是一个孤儿,有一个人肯认他作儿子,还有一个去美国留学的机会,以後还能继承黎氏集团的部分事业。就好像鲤鱼跳过龙门,腾空化龙一样。
许劭安的双眉拧在一起,问:「还有没有其它办法?一定要去美国那麽远的地方麽?」
「我不知道......」叶真心烦意乱。
「不去好不好?」终於说出来了。
「为什麽?」叶真突然抬头看他。
「太远了,真的太远了。」
「就因为这个?」叶真不可思议地摇摇头,「你自己也在美国留过学吧?」
「这两件事情根本没关系!」许劭安提高声音吵了起来。
「有关系!」谁知叶真的音量开得比他更大,一声打断许劭安的辩解说,「你还记不记得你当初回新闻社时,你是怎样对我说的?你说你不想错过那个机会,你说你只是在为自己争取一个适合自己生存的空间,你说你只想证明自己的能力,你说不想一辈子别人掺茶倒水,你还问我为什麽不懂你──你还记不记得这些?你说你只是在争取自己应得的东西,但现在我也是在争取自己应得的东西而已!」
叶真呵责一般的问话,让许劭安无法开口。
他什麽话也说不出来,脑中如同一锅煮沸的水,汩汩作响。那些话他还记得......记得清清楚楚,不仅是那些话,他还记得当时叶真跟他大吵一架後却同意了他......他还记得叶真说的那句『不同意还能怎样?你的眼神好像在说,即使分手也要去』。而现在,从叶真的眼神之中,许劭安好像读到了相同的讯息,对方望著自己的眼神好像在说『即使分手也一定要去美国』。
──为什麽会这样?
许劭安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把脸埋入手掌之中。当初叶真理解了自己,尊重了自己,给了自己自由。那麽现在,自己又有什麽资格禁锢他的自由?他也有他的想法,他也有他的追求,他可以由一个糕点师一跃而成集团企业的继承人。自己有什麽资格阻止他?自己有什麽理由不让他走?自己有什麽理由只让他满足自己,而自己却任性地把他拴在自己身边?
没有理由,但是......只要一想到他会离开,心口就莫名地痛了起来。
见许劭安一直捂著脸不说话,叶真拉下他的手,发现他的眼眶已经红红的了。叶真有些心疼地揩了揩许劭安的眼角,说:「真的不想我去麽?」
如果这个时候许劭安点头的话,也许叶真会留下来。
但是许劭安摇头了,他擦去眼角的泪珠说:「傻瓜,当然去呀。不然怎麽管理公司?那个黎凡那麽强,如果你不多练一点本领,以後被他欺负了怎麽办?」
「他才不敢呢,因为我打架比较厉害。」叶真抱住许劭安,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脖子,好像一只大狗狗在撒娇一样。他凑在许劭安耳边问:「我走了以後,你不会乱花心吧?」
「先管好你自己吧。」
叶真就那样离开了,回忆起来就像一场梦。
上飞机的前一天晚上,许劭安送给他的离别礼物,就是一盒蛋糕『提拉米苏』带我走。他还记得那天晚上那个叶真对他讲那个故事时的表情,他还记得叶真对他说『我们来发誓好不好?发誓绝对不要离开对方。无论发生什麽事,无论未来会怎样,我们都不会离开对方。』
但是事实呢?叶真还是走了......
所谓永远在一起,永远不会离开这种事情,也许根本就不存在吧?任何美好的想法总会在现实面前变得渺小,任何听的时候很甜蜜的话,也总会在回忆的时候变得酸楚。
叶真的离开,许劭安真的花了很长时间去习惯。买东西的时候还是习惯买两份,回到家里才突然意识到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望望空空的房间,还有卧房那张意大利真皮粉红床,突然觉得少了什麽。但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新闻社繁杂的事务很快让他把全副精力都花在工作上。
不知不觉之中,叶真的电话越来越少,也许他也忙起来了。
远距离的恋爱谈起来真的很辛苦,许劭安这时才有了真切的感受。
叶真的离开让黎凡有了机会趁虚而入,但他一直没有采取强制的行为,好像在等许劭安自己靠近一样。
许劭安每天下班以後,只能面对光秃秃的墙壁,这让他不得不用工作麻痹自己。
渐渐,他开始忘记叶真当初定下的那几条原则,开始加班、开始应酬,有的时候也会陪黎凡出去吃饭。但他们之中始终保持著安全距离,没有再发生过一次出轨的事情。但是从黎凡望著自己的眼神中,许劭安能够查觉出:他并没有完全放弃自己。
◆◇◆◇◆◇◆◇◆◇
真正的突变发生在叶真离开後的第三个月。
那是九月份的一个晚上,许劭安照例留在公司加班。时间已是十点半,公司的人早已走光,就连黎凡也都因为有饭局,而没有留下来陪他。
办公室里很安静,许劭安甚至可以听见笔尖在稿纸上划过的声音。
但突然,一阵从走廊传来的脚步声,打乱了这一安静的气氛。
那脚步声很急促,不一会儿就已来到自己门前。许劭安抬头正想看来人是谁,但他只看到三条黑影。
那三条黑影一见他抬头,立刻就扑了过来!
许劭安连惊叫的时间都没有,双手都被缚在身後,嘴上也被下了迷药的手帕捂住,挣扎了一会儿便昏迷过去。
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张床上。
嘴被胶带封住发不出声音,手脚也都被胶带缠住动弹不得。房间除了一张床外没有其它东西,正前方是一道虚掩的门,後方就是两扇挂著厚重窗帘的窗户。
──绑架?
当这两个字从头脑中跳出来时,许劭安吓出一身冷汗。因为迷药的关系,头还昏昏沈沈的,身体也因为胶带的缠绑而酸痛不已。正在许劭安想滚下床求救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首先走进来的是一个女人,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还是那一身标志性的鲜红长裙,那标志性的高傲笑容,和那标志性的凶锐眼神。
──魏珍珍?!没想到自己居然被她绑架了?
许劭安没想到事情发生得如此突然。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安全,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脱离魏珍珍的复仇范围,没想到还是栽在了她的手上。
魏珍珍一步一步向他走来,许劭安下意识地向後退缩,一直缩到背靠墙壁,再也无路可退的地步。只见魏珍珍一把捏住了他的下巴,挑高声音问:「知不知道我为什麽绑你?你应该还没有忘记当初在船上发生的事吧?......你以为我会忘麽?你以为我会放过你麽?做梦!」
一个耳光掴去,许劭安脸上泛出血丝。
魏珍珍把许劭安按在床上,尖吼著:「那天是我给他打的药,是在我的房间,他是我的男人!你竟然和他做,你是不是觉得很爽!......那好,今天本小姐再让你好好爽一次。」
话音一落,房门再次敞开,只见三个赤裸上身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们还抬著一台黑色的机器,那机器上闪亮的镜头,让许劭安有种走上死刑台的感觉。
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一切,不言而明。
「唔......唔......」许劭安不停摇头,眼神中充满恐惧和哀求。
但魏珍珍根本不屑一顾,走到那三个男人身边说:「拍得清楚一点,我要让全世界的人知道他在男人身下无耻呻吟的样子!」
说完这些话,魏珍珍离开房间。
有两个男人在摆弄著摄像机,其中一个男人向许劭安走来。
「唔唔......」
许劭安向墙边躲去,但却被男人一把抓住。
只听『嘶』的一声,衣服裂开,裤子也被扒了下来。
男人骑在许劭安身上,挤出润滑剂抹遍他的全身......
黎凡接到了魏珍珍打来的电话,当时他还在饭局里,接电话的语气非常不耐烦:「你又怎麽了,大小姐?我今天有饭局,你又不是不知道。」
魏珍珍正是知道,才会选在今天绑架许劭安。只听她阴冷一笑,说:「黎凡,我要你马上到西郊建筑公司旧址来。」
「西郊建筑?那里不是早就废了吗?房子都快拆了。」
「黎凡你听好,如果你再不过来,你喜欢的那个人就要被三个男人玩死了。他死了,我可不负任何责任。」
「你说什麽?!」黎凡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抓紧电话说,「魏珍珍我警告你,你不要乱来!」
魏珍珍不怕死地继续挑衅:「遗憾的事,我已经乱来了!黎凡我可以告诉你,他已经被轮番上了好多次,现在连腿都已经闭不上......如果你再不过来,喂,喂喂!......」
电话已经被黎凡切断。
没有什麽事情是魏珍珍干不出来的,不过她这次实在做得太过分。黎凡在限速80的路段上飙车飙到150,终於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魏珍珍说的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