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下之男————悠雨

　　那是一幢废弃了好几个月的建筑公司旧址，周围也很荒敝，几乎看不见人影。


　　黎凡在楼下看见只有三楼亮著灯，知道他们在那里，径直冲了上去。


　　推开门首先看到的就是魏珍珍。


　　魏珍珍看见气喘吁吁的黎凡後，指了指内屋。


　　黎凡冲过去一推门──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出现在他眼前的情景。


　　许劭安全身赤裸地被绑在床上，双腿大大分开，拴在床柱上。身上全是被鞭笞过的痕迹，好几处都已经掀开皮肉，露出鲜红的伤痕。还有大腿根部、胸膛以及床单上很多地方，全都沾满血水和精液，旁边还丢著几根遥控按摩棒和其它电动工具。


　　黎凡站在门口再也迈不开步，他的大脑空白一片。


　　许劭安则已经昏迷似的没有半点反应。


　　这时，只听魏珍珍的声音传来：「怎麽样？我可是花大价钱雇了三名专家来调教他，而且还把所有精彩镜头记录在这里面了。」


　　说著，魏珍珍拿出一卷录像带在黎凡眼前晃了晃，「如果你乖乖听我的话，我就把母带给你。不然我魏珍珍可以保证，到了明天早上，你们公司每一位员工都能收到一份完整的拷贝带。」


　　「你！」黎凡指著她，已经愤怒得说不出任何话来。


　　他已经顾不上什麽女人不女人的了，冲上去正想一把揪住魏珍珍。


　　然而突然，只见魏珍珍抓起一把三寸长的小刀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嘶吼著：「黎凡，如果你敢打我，我就自杀！」


　　「你到底闹够了没有！」黎凡被威吓住，不敢乱动。


　　「没有，我没有！我要你乖乖听我的话。」魏珍珍的吼声一声高过一声。


　　「你究竟想怎样？」黎凡也快被她逼疯了。


　　「我要你跪下来给我认错！」


　　「只要我跪下来认错，你就把带子还给我？」


　　「没错。」


　　「好。」黎凡点点头，慢慢跪下，他的脸上的表情已经麻木。他知道魏珍珍一向心高气傲，只想践踏自己的自尊来报复，只要自己满足了她，她就会放过许劭安。


　　然而就在黎凡给她跪下的那一刻，魏珍珍尖叫起来，她发疯似的打碎一个玻璃杯，指著那满地碎片对黎凡吼叫著：「我要你跪在那些玻璃上面。」


　　「你还有什麽要求一起提出来！」黎凡也很冒火。


　　「你跪呀！」魏珍珍指著那些尖锐的碎片，身体因为莫名的怒火而颤抖著。


只听『咚』的一声，黎凡果断地跪了上去！


　　他白色的西裤迅速被血水染红，玻璃碎片在他膝盖下再次裂开的脆响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魏珍珍捂住耳朵尖叫著：「不，不可能！你不是黎凡，黎凡不可能这麽随便就给别人下跪！──你不是黎凡！」


　　「我并不是随便就给别人下跪，」黎凡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向魏珍珍走去，他的膝盖因为受伤，每走一步都显得格外艰难，「而是为了许－劭－安，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做了什麽？你居然找人调教他？你居然还录下来要寄给全公司的人？你让他以後怎麽在公司立足，怎麽生存下去？......你把带子还给我，我知道你气的人是我，你冲著我来就好，为什麽要迁怒在他的身上？......你是不是还觉得不解气，你是不是还想捅我几刀心里才舒服......来，你捅好了，我不躲......今天晚上让你捅个过瘾！」


　　说话间黎凡已经来到魏珍珍面前，一把抓住她握刀之手，抵在自己胸口。


　　魏珍珍身体一阵猛烈的颤抖，双眼因为惊吓而大大睁开。


　　「你捅啊！」黎凡大叫著，拉著她的手向自己身上捅来。


　　只听『啊』的一声尖叫，魏珍珍挣脱了黎凡的手，那把小刀也『当』的一声落到地上。


　　黎凡趁著这个机会，一把夺过魏珍珍手中的带子，迅速毁掉！


　　魏珍珍全身无力，双眼空洞地望著远方。只见她背部贴著墙壁，身体慢慢滑下，最後坐在墙角，嘴唇动了动，发出轻微的声音：「我不喜欢你......我喜欢的黎凡不是这样的，我不喜欢你......我一点也不喜欢你......」


　　黎凡没有闲心理她，毁掉母带以後转身冲入内屋，替许劭安解开绑住手脚的绳索，脱下外衣抱住许劭安赤裸的身体，把他抱在怀里，拍打著他的脸庞，呼唤著：「邵安？......邵安，你醒醒？」


　　许劭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费了好大的劲才认出抱著自己的人是黎凡。


　　见许劭安醒来，黎凡把他抱得更紧，安慰著：「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不要再想了。我已经把带子毁了......不会有事的，邵安，是我不对，我今天不该留下你一个人......是我不对，我没有在你身边......你身上这麽多伤口，痛不痛？」


　　「黎凡。」许劭安好不容易从黎凡怀中挣扎出来，「你再好好看清楚。」


　　说著抬起手，指了指自己手臂上的伤。只见他轻轻一揭，那血肉模糊的伤痕转眼消失，变成一条皮肤一样的胶布。


　　「这到底是？」黎凡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一条一条揭开许劭安身上的伤口，才发现那些全是假的。


　　许劭安说：「我当时也以为自己会被强暴，但谁知道那三个男人其实只是道具师、化妆师和灯光师而已。」


　　「什麽？！那我跪在玻璃上到底为了什麽？」黎凡这时才感觉到自己膝盖好痛。


　　「跪在玻璃上？」许劭安一看黎凡的膝盖，果然发现上面已经浸红了一层血。


　　「不过，」黎凡紧紧抱住许劭安，重重地抚摸他的头发，好像想把他嵌入自己体内似的，「只要你没事就好......还好你没事......我都快被吓死了......」


　　说著，黎凡就想抱许劭安出去。但他受伤的双腿实在无法承担这个重任，险些跪倒在地。最後还是许劭安扶著他一瘸一拐走了出去。


　　外面的房间，魏珍珍依然靠在墙壁上，双眼空洞地望著远方，不停重复著那句：「我不喜欢你......我一点也不喜欢你......」


　　那次的事件之後，魏珍珍再也没有出现在黎凡的面前。


　　虽然黎凡特意去了魏家几次，想去看望看望，但魏珍珍都不愿意见他。一个礼拜後，便传来她出国的消息。好像是去了法国，在那里进修设计，短期之内不打算回国。


　　魏珍珍的离开，让黎凡和许劭安都松了一口气。


　　但是另一个人的回归，却带了一场可怕的恶梦。


转眼已经到了十二月，天空经常会飘起雪花，不一会儿便将城市笼罩在一片银白之中。


　　新闻社内还是像往常那样忙碌，早上八点，黎凡脚步匆忙地穿过新闻社底层大厅，来到他的专用电梯门外，正要按键。


　　突然，一只手从旁边伸来，抢先一步捂住了按钮！


　　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发生，有谁敢在他堂堂总经理的面前撒这种野。黎凡愤怒地一扭头，正想痛斥来人，但刚到嘴边的狠话，却在看清来人相貌之後咽了下去，化为一句不确定的：「叶......真？」


　　──没错，叶真回来了。


　　而且现在正站在黎凡面前，挡在电梯门口，不准黎凡进入！


　　比起半年前，他是成熟了很多。已经由一个阳光大男孩，成功蜕变成一名高层人物。他的眉眼更加有神，一股威慑之气自然流露，一点也找不到当初阳光灿烂的影子。


　　果然在美国呆的这半年，让他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叶真的突然出现已经令黎凡猝不及防，再加上他现在做的这些事，更是让黎凡摸不著头脑。越来越多的人向他们这个方向看来，黎凡不想引人注目，压低声音问：「你到底想干什麽？」


　　「干什麽？」叶真冷冷一笑，故意扬高声音说，「我只想告诉你，你根本没有资格使用这部电梯！」


　　「你是不是神经有点不正常了？」黎凡想不出其它解释。


　　「我非常正常。」叶真字字清晰地告诉黎凡，声音无比肯定，「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正常过，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知道一切事情的真相！知道你，黎凡，你根本就不配姓『黎』！你根本就不配出现在这里！」


　　「你到底在说什麽？」黎凡完全听不懂，只把叶真当疯子。


　　「那好，我现在全部告诉你。」叶真的声音终於降了下来，用只有黎凡一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我已经查得很清楚，你的母亲患有子宫内膜异位症，而且从未接受手术，她根本就『不可能』怀孕！更不可能生下你，黎凡！你根本就是一个没有半点黎家血统的野种而已！」


　　「你说什麽？」黎凡下意识地揪起叶真的衣领。虽然他没能反应过来叶真说了什麽，但叶真话中的『野种』却已经激怒了他。


　　叶真狠狠地扯下黎凡的手，气势逼人地继续往下说：「二十多年前，我的母亲怀上了我，但某个女人怕自己不能嫁入黎家，才谎称自己也怀了孕。二十多年前，我妈不是无故失踪，而是被那个女人逼走的！是那个女人为了嫁给黎昌，甚至不惜买凶杀人，如果不是我妈命大，早就被她害死了！」


　　「不可能！」黎凡当然知道叶真话中的『那个女人』是谁，但他不相信他妈当年做了那麽多错事。


　　「怎麽不可能？当初那个女人派出暗杀我妈的人，亲口这样告诉我！他还说那个女人知道我已经回到黎家，怕当年犯下的滔天大罪暴露，就连他也想一起杀掉，所以他才偷出证据、逃到美国来找我，告诉我一切真相──不然我到现在还不知道！」


　　「不可能！」


　　「千真万确。」叶真把一叠化验单和病历卡塞到黎凡怀里，「你自己看，这些怀孕化验单都是假的，子宫内膜异位症的人怎麽可能怀孕？还有你的领养书。你不过是个生下来就没人要的弃婴，那个女人却谎称是她生的！」


　　「不......」黎凡抓著手中那一大堆证明，不敢相信叶真告诉他的一切就是事实。


　　「你的名字，你的地位，你的一切，都应该是我的！但是全都被你抢走了！这个总经理的位置应该是我的，这部电梯应该是我的，还有你的衣服裤子，你全身上下所有东西，都应该是我的！──但它们全都被你抢走了！」


　　叶真愤怒地嘶吼著，他把已经彻底呆滞的黎凡推到墙壁上。黎凡下意识地摇著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叶真继续对著他吼叫：「我妈死在病床上的时候你知不知道？她一直拽著那枚耳针不放，她不明白黎昌为什麽不来娶她？她不知道是那个卑鄙的女人用一个随便领养的儿子占据了她的地位，黎昌本来要娶的人是她，但那个女人却用了那麽多无耻的手段！──为什麽你们可以这样风光地生活，而我妈却只能凄凄惨惨地病死床头！？」


　　「不要说了，你不要说了！」黎凡抱住头不想再听下去。


　　「为什麽不让我说？这个秘密已经埋藏了二十多年为什麽不让我说？这就是真相为什麽不让我说？」


　　「啊！」黎凡狂叫一声，推开叶真冲了出去。


　　他不是黎昌的孩子，他只是一个弃婴！


　　他只是一颗棋子，一颗为了让一个女人嫁入豪门的棋子！


　　他只是一个卑鄙之徒，抢走了叶真的一切！


　　他是什麽，究竟是什麽？


　　他根本什麽都不是！


叶真回来得很突然，任何人都没有想到。


　　他刚下飞机就径直找到黎凡，说出刚才那一大通话，把黎凡逼走。然而就在叶真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人静静地望著他，用一种非常不确定、非常难以置信的目光望著他，不敢靠近。


　　「邵安？」叶真喊了一声，一改刚才的冷酷表情，换上一张热情的笑脸，一把抱住了许劭安。


　　许劭安愣愣的，没有躲，也没有动，他只是这麽静静地让叶真抱著，好像是想通过体温判断眼前这人是不是他认识的叶真。


　　「有没有想我？」叶真以为许劭安的身体僵直只是吃惊，没怎麽在意，自顾自地说，「我在那边好冷，还是这边暖和一点。前段时间很忙，没有跟你联系，你没有生我的气吧？」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许劭安把叶真推开一段距离，认真地问。


　　「什麽话？我们那边是很冷呀。」


　　「不是！」许劭安猛一皱眉，「我是问，你刚才和黎凡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叶真的笑脸倏忽而逝，「是真的，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你太过分了！」


　　「我过分？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


　　「你就这样揭穿他的身世你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你恨的人应该是他的母亲！二十多年逼走你的母亲，夺走你们母子一切的人应该是他的母亲──而不是他！他当时只是刚生下来的婴儿，他根本什麽都不知道，他也是受害者，他和你一样！」


　　「不是。」叶真绝不承认，「他现在的一切都应该是我的，你抢走了我的一切他还是受害者？如果他是受害者，那我是什麽？」


　　「总而言之，这次你太过分了！」许劭安转身向厅外走去。


　　「邵安！」叶真追上去一把拉住了他，「你想干什麽？你想去找他吗？你为什麽这麽关心他？你是不是又和他发生什麽事了？你是不是变心了？你老实告诉我，这六个月以来......」


　　「这六个月以来我什麽都没变，是你变了！以前的叶真绝对不会这麽不考虑别人的心情！」许劭安大声打断叶真的话，推开他，追著黎凡刚才离开的方向而去。


　　只留下叶真一人怔怔立在原地，望著许劭安的背影消失在一片飞扬的雪花之中。


　　六个月，很多事情都变了。叶真变了，许劭安也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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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劭安找了整整一天，他没有找到黎凡。他找遍了每一条街道，找遍了每一处黎凡可能会去的地方，但是没有，什麽都没有，黎凡不知所终。


　　冬季天黑很快，刚过七点，街灯便亮了起来。风也变得更加冷烈，呼啸著贯穿街道，街上几乎没有一个行人。许劭安漫无目的地在街边走著，他不知道黎凡还能去什麽地方，可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去什麽地方找。


　　正在这时，一辆黑色宾士停在许劭安面前。车门打开，叶真走了出来。


　　「为什麽还不回去？」叶真面无表情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