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青痕被他这样一闹,气劲也下去了,但仍扬了眉问道:“你是觉得我不行了?”
“又逞强了不是,也不看看现在什麽情况,你这样贸贸然闯进去,你还以为你是以前的玉二?”应天阙道。
“我就是没有了武功还是以前的玉二!”竹青痕道,“你看著吧!”
打开车门便看到甲庚垂首恭立一侧,他身後是第二拨回来禀报情况的暗影。
“什麽情况了?”竹青痕问道。
“雪半空与龙行天已呈败势,正作困兽之斗。”
“好!”应天阙眼中精芒一闪,“我让他来得去不得!”
暗影踌躇了下道:“属下还听说,在雪半空与龙行天到来之前,红莲公子曾用铁戒指命令开宫门迎了另一批人马进宫。据说,是白道的。”
“什麽?”应天阙脸一沈,“怎麽回事?”
“属下已令人详探,这就去再探。”
“去吧!”应天阙挥手,又道,“打清楚了禀!”
“喂,打个赌吧!”竹青痕道。
“什麽?”
“我帮你平了这次内乱,但红莲要交给我处理。”
应天阙不由眯起眼看他,一脸的探究模样:“你好象跟红莲结怨颇深啊。”
竹青痕冷笑道:“当初我一时不慎引狼入室,自然要清理门户。更何况他还敢动用我的东西,你就是不应我也不会饶了他!”说著眼中戾气顿长,又是那个翻云覆雨的玉阙宫玉二公子了。
应天阙看著他神情复杂,玉二的戾气又被挑拨起来了,真不知道红莲抽哪门子疯敢惹他。
竹青痕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号弹令甲庚放了,腾空而起的青色火焰在空中汇聚成展翅的雄鹰。
“青焰令。”应天阙默默扶额,当初将他驱出宫没想到连宫中联络信号弹他都没忘落下。玉二啊玉二,这件东西总是我的了,你还带著是不是说你心里其实还有一丝留恋的?
竹青痕又从腰带里取出一粒墨绿色的药丸,令甲庚打了一碗水来,将药丸在水中化开。然後,对应天阙道:“委屈你一下了。”
不知为何看他端著那颜色诡异的药水,应天阙背脊串过一阵寒意。
“你一个宫主杵在身边,我做事会紧张的。”他说。
你会紧张?应天阙想,你就编吧编吧。但看他眼光流转闪过一丝顽皮,心下一软倒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任他将碗中诡异的药水涂在脸上。
柔软的手掌沾著冰凉的药液在脸上缓缓抚过,应天阙心里也忽然平静下来,然後,猛然想到一个问题。问道:“你是不是早知道红莲有问题?”
“没有。又不是我的枕边人,有没有问题我怎麽知道。”竹青痕专心致志的给他易容,漫不经心的答道。
“你是不是非戳我痛处不可啊?”应天阙苦笑,当初看上红莲是因为什麽呢?也许是初见时那一身红衣对著窗影数日光的寂寞冷豔的侧影一下子吸引了他吧,莫名的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个时候,他服了归真丹一点记忆也没有,再强悍的人也会惶恐不安与无助吧。红莲就是那个时候慢慢的走近他身边的,当他记忆慢慢恢复时,两个人的关系也如胶似漆了。他一向不是个薄情的人,之後就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但是纵使後来恢复了记忆,内心深处似乎总有一处是空缺的,即使红莲的温柔似水也弥补不了。那处空缺就象玉二一样,不可捉摸却时时刻刻困扰著他。现今想来,那便是他遗忘的他与玉二的回忆。
“玉二,你以前穿红衣服吗?”他几乎是下意识的问道。
竹青痕手一抖,药水就从手上滑落沿著手腕污了一片衣袖。应天阙没有发觉,他继续道:“你穿红衣一定很好看吧。白衣其实不适合你,太冷漠也太寂寞了。我没有见过一个人能把白色穿得象你这样的冷寂……呜……”
竹青痕突然把手上的药水塞到他嘴里。
应天阙忙吐出来,被那刺鼻的药味刺激的呲牙咧嘴:“你干什麽?”
甲庚忙取了水给他漱口。
应天阙漱了又漱仍觉得嘴里粘粘的不大干净,看著竹青痕恼怒的骂:“疯子!”
竹青痕回嘴:“婆子!”
“什麽婆子?”
竹青痕道:“罗里罗嗦的,不象个婆子象什麽?”
应天阙横眉竖眼的打量了他一会,忽然笑道:“玉二,我是戳到你痛脚了吧?”
竹青痕哼了一声,净了手,甩了甩袖袍,睨了他一眼:“真难看!”
应天阙的脸色一片惨绿,配著他的表情确实诡异至极。竹青痕抬高了头哼一声从他身边走过,坐到了车上,一声令下:“去玉阙宫!”
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看得应天阙牙痒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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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毛,这两只越写越有粉红气场了,咬手帕。。。。。。。。
有匪君子 85
八十五
甲庚是驾著马车直直闯到玉阙宫的。
玉阙宫门前高高的两道石柱蟠龙环绕,柱顶盘旋的却是两只雄鹰,高展羽翅,作搏空状。车一入柱下,空中便传来一阵轻颤,几个黑衣人不知从何方跃了出来拦在了车前。
“是我。”甲庚沈声道。
“奉红莲公子之命,任何人不得入宫!”为首一人道。
金戈争鸣声大作,空气中传来浓重的血腥味。竹青痕拂开窗帘一看,车辕下血迹蜿蜒,便命甲庚不要与他们周旋,然後,径自揭了车帘露面应道:“是我。”
“玉二公子!”几个黑衣人一打照面不由大惊,立即单膝伏下,“属下见过玉公子。”
竹青痕也不打话,甲庚驾了车风驰电骋般从他们身边纵跃而过。
“玉公子。”黑衣人见状急欲来追。
甲庚喝道:“谁敢拦?”
那几人脚步一顿一个犹豫间,马车已绝尘而去。
马车疾疾辗过平坦的道路驶向那高高阶陛上的玉阙宫,忽然一声长笑传出来,笑声震耳欲聋,竟是说不出的豪迈意气。竹青痕心里一动,是雪半空,他从未听过他如此笑过。心下掠起一阵不祥,吩咐甲庚停车卸马,然後一把夺过缰辔翻身上马往宫门驰去。
应天阙心中打了个突,玉二舍弃素来自傲的轻功,以马代力显然功力不济,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力挽狂澜吗?想著忙抢过另一匹马追上去。
红莲高高的坐在台上看雪半空与龙行天一白一黑在重重包围中尤显得显眼,满心得意。当初就在这高台上,他陪著应天阙看玉二作困兽之斗,如今,轮到他布一场杀局剪掉玉二的羽翼引诱玉二现身,这一次绝不会让他再生还。然後,便是轮到应天阙了。凡是欠他的一个个都要还。而这玉阙宫,今後便是他呼风唤雨的地方了。红莲抬首看高高的大殿,泱泱殿宇,盘龙大柱,雄鹰浮雕,眼光再掠过殿中嘶声呐喊金戈铁寒处,刀光剑影。
“应天阙、玉二,不管你们是龙还是鹰,是龙的话我便抽了龙筋剔了龙骨,是鹰的话我便折掉你们的羽翼,看你们还有何可为?”想著缓缓开口:“雪半空,是谁给你胆子忤逆犯上的,从实招来,我便饶你一命!”
雪半空哈哈一笑,道:“红莲,是谁给你胆子在这狐假虎威的,你若识相,我给你个全尸!”他这一声笑,声震洪宇,竟使得偌大的殿中金戈声喑哑下来,如同黯然长叹般。
雪半空扬了扬眉看向红莲道:“问完了?那便轮到我问你了?”他在千军万马之前尚如此从容,便是龙行天这种素来喜欢逆天而行最是狂妄自尊的人也不禁暗暗佩服。
“红莲,你这白道的走狗可知罪?”雪半空一声断喝,震断金戈,“红莲,你窃取玉二铁戒指,此罪一;你以铁戒指私令宫众大开中门,此罪二;你勾结白道肆杀宫众,此罪三,条条犯宫中大戒,其罪当诛。”雪半空扇影纷飞,白衣白扇连晃动的影子也一片白色,如同雪浪汹涌,殿中似乎下起漫天飞雪,寒气慑人。
“玉阙宫有血性的男儿哪里去了?今日要听从这雌伏於男人身下的兔儿爷吗?”雪浪过处,哀嚎声四起,雪半空横眉睥睨。
红莲气得浑身发抖,全宫上下竟没有一个能压得住雪半空的?
“给我杀!”他虎地站起来,红袖飞起如血泼,“割了他的舌头给我喂狗!”
雪半空大笑:“我倒要看看谁有这个本事?应天阙这两年越来越窝囊了,竟让一个兔儿爷指使的团团转。你们这些也好胆色,让一个兔儿爷骑到头上来撒野,哈哈,好个玉阙宫,好个黑道第一!”
“雪半空好利的嘴!”红莲蓦地指向雪半空,指如利戟,“你以为你今天还走得出去,活著离开这里?”
“我能不能活著离开就不知道了,但我知道,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祭日。”众人不知是被他气势所惊还是被他的话所动,竟然攻势一缓,慢慢形成一个包围圈,守多攻少。雪半空可不客气,扇影掠过,撂倒几个,脚一点已拔身而起从重重扇影中穿越而出直扑向高台上的红莲。
“纳命来!”
一声龙吟,一道剑光乍起从斜里地冲出来架住雪半空的扇子。雪半空抬眼一看,正是一直默立红莲身侧的黑衣男人。他原本早已注意到这黑衣人,当下手一撤,身子一转闪过男人的锋芒再次探向红莲。黑衣人如影随形,去势未消竟又出第二招。
“很好。”雪半空挑了挑眉,笑道,“来了个陪葬的,红莲你黄泉路上不寂寞啊。”
疾风第一次见到如此嚣张的闯宫者,明明落於下风作困兽之斗却如此张扬。纵使是对手亦不免心折,便道:“雪半空,逞口舌之强,算什麽英雄好汉?”
“我是雪上加霜可不是雪中送炭。英雄好汉?你去轮回十世再来跟我谈这个。”雪半空冷笑道。
却说红莲被雪半空这当空一扑吓了一跳,腿一软竟重又跌坐在椅子上,心里余悸未消,看疾风已跟雪半空交上手,方稳了稳心绪,抬目看向另一侧抱臂观望的人。那人目光冷峻,面无表情。红莲定了定心神,慢慢掏出袖中藏著的机筒,对著雪半空。
雪半空与疾风打得难分难舍,他想不到红莲身边还有这等人,看来玉二也有疏漏处。“我就说他的眼光不可靠嘛。”他胡思乱想著,手上却一招紧似一招。扇影剑光中白衣晃动满场都是白影,红莲拿著机筒一时不知该往哪里射,似乎满场都是雪半空又似乎每一个都只是影子。
疾风与红莲素有默契,朝他使了个眼色,唰唰几剑竟是豁出去不要命的打法,雪半空微一怔倒被他抢了先机。
“雪半空,还是你先去轮回吧!”疾风冷冷的道,剑光曝长兜头朝他罩下。
“是吗?”雪半空冷笑,说大话前先把空门罩好。扇化利器瞅准他左腋下露出的破绽攻去。
上当了!
疾风大喜,示意红莲快动手。
那边厢红莲不待疾风出示便已扣动机括,只见几道白影破空而去。不见暗器只见白影闪过,如同鬼魅般。
“小心!”龙行天虽陷在重围中,还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看红莲出手心里一惊,手中的刀已脱手而出,击向那几道白影。
雪半空眼看就要然後刺到疾风了,却见他猛地将身往前一挺,手中剑用力掷出去。这一下竟是正正将胸膛送到他扇下,且撤了兵器,雪半空心里不由一动,知道有变故。但他心狠手辣,有便宜岂有不占之理?道一声:“可惜了。”扇子出手,重重击在疾风胸口。疾风闷哼一声,跌了出去。但听得一声金戈撞击声铿然大作,雪半空回头,只见一阵刺眼的光芒闪过,刀剑在空中撞击,余势未消,刀斜飞出去,擦过红莲的发鬓插入他身後的大柱上。剑当地一声一折为二,趁著冲劲斜飞出去,然後颓然坠地。
雪半空只觉得眼前一暗,一股大力袭来,身子跌了出去,忙提气往前一纵化了冲势。回头一看,却是龙行天,捂著臂膀半跪在地上。
这一电光石火间峰回路转,四个人短兵交接,一伤一中毒。阴差阳错的结局。
红莲跌坐在地上,愣愣的看著,惊魂未定。雪半空也有一瞬间的迷糊,但他马上一个飞身跃到龙行天身边。
“龙行天,你怎麽了?”
龙行天一脸惨白,抬起头道:“暗器上有毒。”黑色的衣袖渗出粘腻的血液,他摊开掌,掌心的血一片黑紫。
雪半空撕开他的袖子,只见整条臂膀已肿得紫黑,却看不到伤口也不见暗器。龙行天忍住钻心的痛楚,道:“那东西甚诡异,只见光影不见身。”也不知道是什麽毒,手臂明明麻得没有感觉,但是却能感觉到什麽东西在骨髓中钻动,阴冷阴冷仿佛蛇在游行。
雪半空伸手连点他周身大穴,以免毒液扩散。然後转身向著红莲道:“解药!”这种时候,他倒惜言如金了。
红莲这才猛然醒悟过来,意识到刚刚浪费了多好的偷袭机会,暗恼不已。
“想解药?”他将机筒对著雪半空,道,“那你就陪他一起死吧!”
雪半空刷地打开扇子,道:“那便看你的暗器快还是我的飞刀快。”说著扇骨上突然弹出一柄柄利刃,白光森冷,“你按动机括的时候我会先在你身上扎个十七八个血窟窿。”
“威胁我?”红莲握著机筒的手一紧,指骨发白,眼睛怨毒的盯著他。
“是,又如何?”雪半空眼中闪过一阵嗜血的光芒,伸舌舔了舔唇,鲜红的舌尖如同毒蛇的蛇信般,那邪恶阴冷的表情看得红莲心里一阵发怵。
“那就试试啊!”红莲眼中渐渐迸出疯狂的火焰,嚣叫著道。
龙行天心中还在懊恼著自己刚刚的意气之举,但是看身边的雪半空白衣飘飘,眉眼恣肆,凌厉中透著股邪媚,心中忽然便踏实下来。是了,就是喜欢看他这股子邪气,所以,才会那麽身不由己的扑上去以身挡毒。只是,却不想算计来算计去倒把自身搭上。他暗嘲的笑了笑。
红莲的手指慢慢扣下机括,雪半空的扇上尖刃正正对著他,把把发著冷光如渴血的怪兽。
千钧一发之际,一阵马蹄声疾来。
两人紧绷的心忽地一松却又一紧,来者是谁?是敌还是友?
来者是谁,是敌是友?
台下杀红了眼的双方亦如是想著,不由又绷紧了心弦。
一骑高头大马昂首闯了进来,如入无人之境。马鬃飞扬,马蹄疾劲,仰首一声长嘶,好一匹目中无人的畜牲。
马上人白衣翻滚,黑发抛空,阳光从殿外拥挤过来聚在他身上如同神只下凡般。一人一马仿佛带著强烈的光芒从殿外翻滚进来,一时照得人睁不开眼。
他一拉缰辔,马仰首又一声嘶鸣,前蹄高高抬起重重踩下,震得尘土飞扬,这一人一马仿佛挟著千军万马而来一副神挡杀神佛阻弑佛之势。这样的人这样的气势,他们只见过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