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阙宫上下竟然不约而同停下手来让道,浮屠门与御龙坛的人竟也下意识的停下手。便又见一骑紧随而来,马声嘶鸣尘飞扬中看不清人的模样,只见黑色的衣袂展开如同阴云蔽日般,顿时,满殿昏昏然。众人心中一窒,竟有种喘不过气来的压迫。
到底是谁?如此霸气凌人。
有匪君子 86
这两天网络很RP,老上不来,发迟了~
八十六
竹青痕策马长驱直入,辗一路鲜血与尘土,如入无人之境。
双方正打得不可开交见他闯进来,不知是友是敌还未来得发问便见马蹄高扬,反应快的闪身躲过,反应慢的则被马蹄掀翻。
一时大乱,竹青痕也不管,一勒马缰,马便往正殿冲去。
“什麽人?”
话音未落便又见一马疾来,马上人黑衣如夜,气势如山,一时双方竟都停了手对著他严阵以待。
应天阙也不管他们,一策马追著竹青痕而去。一路上两人如飓风过境,所向披糜。
竹青痕闯进正殿,正见一殿的刀光剑影,打得不可开交,便一勒马首,喝道:“住手!”马吃痛,仰首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扬起,他策著马疾冲了进去。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人们象是受到了指令般纷纷停下来并不由自主的让开了道。竹青痕纵马过去如同一阵风卷过进了殿中然後一勒缰辔,马仰首,双蹄一掀高高腾起遏住前进之势停了下来。竹青痕也不待它停稳一按马背拔身而起脚一踩马首,如鹞子般在空中翻了个身跃到高台上,白衣飘飘,意态恣洒。
人们正自心弛神荡间,又见另一条黑影踏空而去,身姿矫矫,虽比不上先前白衣轻灵飘逸,但是更为矫捷利落。
白衣人缓缓转过身,苍白的脸上漠然无表情,飞扬的眉眼,乌黑乌黑,仿佛是他身上唯一的神彩。他眸光一转,众人便觉得身上一寒,立时气短。
“玉!”雪半空失声惊叫,他怎麽也没有想到竹青痕会来这里。
竹青痕目光掠过他身上停在了龙行天的伤臂上,咦了一声,伸手从腰带中探出一颗碧绿的药丸弹过去:“服下。”
雪半空伸手接过便往龙行天的嘴里塞,龙行天连一声疑问都没来得及发出那药丸就骨碌碌落腹了。
“怎麽样?”雪半空直勾勾的盯著他问,龙行天刚刚的憋屈立即烟消云散,凝神感觉一下,倒真觉得手臂上的痛减轻了些。
“好多了。”
应天阙在旁看著很好奇的往竹青痕的腰带瞄,不知道他还藏了多少宝贝在里面。
“玉二公子?”
“玉公子?”
下面的人都惊呆了,膝盖象是有了自主意识般一屈,乌泱泱跪倒了一大批人。
“玉二,你果然没有死!”红莲恨声叫道,脸色刹那间转为一片惨白,玉二!
竟然是他!
果然是他!
他竟然真的敢来!
红莲心里狂跳起来,四周一片寂静仿佛能听到血液在血管里奔腾的声音,其实就等这一天,这一刻。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算计就为了这一刻的面对。
红莲慢慢放下手中的机筒,手心已攥了一把汗,当等待变成现实时,他忽然发现原先的踌躇在握其实一点把握也没有。
竹青痕转首看向他,挑眉道:“别来无恙,红莲公子。”他语气平淡却在公子二字慢慢扬了上去,带著点滑稽的语调,唇角也勾了起来,似乎是自己被自己的语调逗笑了。
“我等你很久了,玉二公子。”红莲深深吸一口气,尖锐的表情也慢慢跟著阴沈下来,他学著竹青痕的语气怪怪的叫著玉二公子。
“你竟然还真敢回来?你当日背叛玉阙宫被宫主驱出宫门,竟然还有胆子回来?”红莲目光流转,从雪半空身上缓缓掠过竹青痕,做一个了然的表情,“哦,我知道了。雪半空是为你做先锋的吧?你这是大张旗鼓的造反来了!”
竹青痕只懒懒的吊著眉梢看他脸上表情飞速的变化著,看他嘴巴张张合合,慢慢的变成正气凛然的质责,脸上的表情也转为义愤填膺的慷慨模样。竹青痕只是冷冷勾著嘴角,目光渐转为戏谑,象是在看一场笑话般。
“说完了?”竹青痕终於开口了,无情无绪,“你跟我那麽久,我的脾气你也了解。一句话,你是要我动手还是自行了结?”自行了结四字刚一出口,他目光一咄,戾气呼啸而出。
红莲心下一抖,万没想到竹青痕如此直截了当。难道……他来不及细思,缓缓举起麽指上戴著的铁戒指:“玉阙宫众听令,将玉二和一群叛党给我拿下,格杀勿论!”
那玉阙宫众人刚刚乌泱泱跪下一大半,也未见玉二开口叫他们起来,正迟迟疑疑的站起来张望著,此时一听红莲的命令竟有一下子反应不过来的茫然。剩下的那些却各有心思,静观事态,此时一听红莲的命令竟也迟疑了一下。
一时,整个大殿内竟然一片死亡般的沈寂,红莲的命令竟然没有人回应。红莲勃然大怒,斥道:“你们敢抗令吗?还是说你们也想造反?”
“假的!”竹青痕懒洋洋的道。
“什麽假的?”
“你手上的铁戒指是假的。”竹青痕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想偷我的东西,我不过小小设了个圈套你就上当了。红莲,你行事总是出乎我的意料,竟然真的把它当作宝,还拿出来号令宫众。”
红莲的麽指象是被什麽蛰了下般迅速缩回去,将铁戒指用掌心遮住,一边叫道:“你胡说,我明明……”
“明明什麽?”竹青痕一声冷笑,“怎麽不说下去了?说出来大家听听我们红莲公子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非要惦记我的铁戒指。”
红莲阴差阳错得到铁戒指时确实心中一阵得意,但这劲头一过,他又琢磨起玉二为什麽将这麽重要的东西系於一只畜牲身上,是不是其中有诈?此时听竹青痕这麽一说,心下不禁又动摇起来,果真有诈!但是,这枚戒指他当初曾反复细细查看过,应该是真戒指无疑。而且玉二多狡诈,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也许现在说的才是诈的。
红莲使劲摒去脑中纷乱的想法,暗暗道:是真是假谁知道呢?玉二一向狡猾。也许他说的话才是假的,不,就算他说的是真的,我也要让它变成假的。玉二,别忘了现在是玉阙宫,而你已经不是玉二公子了。
想著重新抖擞了精神道:“哼,你在撒谎!玉二,我从来没有听过铁戒指还有真假之分,你以为凭你一句话就否认了这枚铁戒指,否决了当初宫主宣布的‘见铁戒指者,唯令是从’。”
“你没听过只能说你孤陋寡闻,铁戒指,谁不知道当初是应天阙亲手为我戴上的。”竹青痕莞尔一笑,“我说假的就是假的,谁敢说不是呢?”他目下一扫台下众人,众人只觉得身上一寒如坠无底冰窟般,竟不由自主低下头去。
“敢问玉二公子,红莲公子手上的铁戒指是假的,那真的在哪里?”忽然人群中有人大声问道。
竹青痕放眼看去,那人隐在乌鸦鸦人群中也不出列,说完话就那麽站著也不动,好象没说过话一样,倒是人群一阵骚动起来。一时竟看不出来到底是谁说过话。
竹青痕冷冷一笑,伸手探向腰间,人们屏息看著。却听得一声轻吟,他手上白光一闪,夹在指尖的是一柄小刀,却不是寻常的小刀,细细窄窄的双面刃,长不过三寸,全身青白,发出炫目的光芒。他的手指纤长有力,捏著刀柄仿佛拈花般,极美极冷。
玉阙宫中皆是当年跟著玉二走过来的,从来看到他都是谈笑间杀人於无形,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主动亮兵刃,心中不由大骇。但见那刀柄青白色,非金非玉,仿佛有淡光发出来,照著一看竟是飞鸿宛然之态。
忽然想起传说中玉二的兵器:惊鸿。
应天阙忽然想起当日在水阁竹青痕顶在他胸口的利器便是此物。後来他趁他昏迷之际搜身搜了出来,一共七把,装在一个小皮袋里。那东西不似刀不似匕,细细窄窄,长不过手指,薄如蝉翼,轻灵婉约,一拿起来便嗡嗡颤动不已仿佛要飞出去饮血般。柄的设计亦非常精巧,曲线流畅,雕琢精美,看不出是什麽质地,握在掌中一片温凉,影子落在白墙上,宛如惊鸿。当时就觉得这件兵器太过凶煞,此时看到大家的神情,越发觉得非同小可,一时竟也心惊肉跳起来。
只见竹青痕微微一笑道:“你想看?”他的眼角微挑呈飞凌状,不笑的时候隐有一分煞气流转,一笑起来便显得妩媚。说著手指微动,一道白光如惊鸿掠过,然後便听得刃过空气的铮然轻吟。
人群顿时大乱,一人惨叫著仆倒,一道血线从他後胸飞了起来,白光宛然而去,血洒空,如雨滴般落在了周围人身上。
竹青痕甚至连手的姿势也未动,只听轻铮一声,白光飞回安在了他指间握著的柄手上,青白皎洁如同收敛了羽翼的白鸟。他姿态闲雅立在那如同庭前观花望月般。
“你认得我,我却不认得你。玉阙宫上上下下哪一个是我不认识的?”竹青痕将手往背後一负,众人这才知道原来这就是那个搭话者。
竹青痕又道:“你们有谁不认识我的吗?”
他一眨眼便手刃一人,众人哪敢说不,竹青痕唇角一挑:“好,既然都认识,我也不多话了。我只说一句,谁不服,站出来!”
一阵死寂,竟有人开始後退了几步,没有人敢说一句话甚至敢喘一口大气。
应天阙在一旁看得暗暗惊,怎麽也想不到竹青痕在众目睽睽下竟敢动手杀人,若是激怒了众人一哄而上那……他隐隐想起宫中有句暗地流行的话,玉二的威望是鲜血垒就的。与玉二相关的事他已经忘得一干二净,自然不知道玉阙宫的人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玉二开杀戒。当年玉二一人仗剑而立,脚下血流成河,他红衣浴血,仿佛练狱修罗转世般竟是越杀越兴奋。那种嗜血的狂态已成为玉阙宫众人心目中的噩梦,纵使是亡命之徒也不敢与他搏命。因为开杀戒的玉二才是真正的亡命之徒。自此,众人伏首称命,再不敢有异心。
应天阙不知道,红莲自然也不知道这一节,他入玉阙宫的时候,玉二已称雄。所以,玉二的事,他只是听说,听说的事自然是印象模糊的。更何况玉阙宫的人言及玉二的事言辞多闪烁。
“啊!”红莲一声惊叫,满脸急怒的指著竹青痕,“反了,反了!玉二,你竟敢在玉阙宫的地盘上杀玉阙宫门人,你好大胆子!”说著转向众人道,“大家看吧,他就是杀人魔鬼,拿不出铁戒指,就乱杀无辜。你们还等什麽?还不把这个杀人狂魔给我拿下!”
众人竟然只是一脸惊悚的站著不动,红莲心中猛地涌上一阵不祥的预感。
“红莲,你以什麽身份来指责我?”竹青痕淡漠的瞟了他一眼,轻蔑的道,“宫主南下,令你和四大护法掌管宫务。你动用铁戒指干什麽?谁给你的权力?你大开中门迎白道进宫,又是谁给你的权力?你调换宫中守卫,动用暗影,又是谁给你的权力?你以为你做的事宫主一无所知?”
红莲大惊失色,难道真如外面纷纷挠挠的谣言所说,玉二跟应天阙那一场反目绝杀乃是做戏?
有匪君子 87
八十七
“别以为温柔乡就是英雄冢,应天阙没有那麽窝囊。”竹青痕看著红莲眼中闪过的犹疑与惊慌,再瞟了眼一脸惨绿的应天阙,笑了笑。
“一枚铁戒指便让你原形毕露了,你说你还真是好对付。这样重要的东西我会把真的留给你吗?我会随随便便把它挂在一只鹰身上恰好又让你发现吗?红莲,你还真是好骗啊。”
若不是在马车上听竹青痕一翻愤愤不平的话,应天阙也会以为他说的是真的。再看红莲摇摇欲坠的表情,应天阙知道红莲的心中的信心已被竹青痕的三言两语一点一点的摧残。竹青痕不但气势逼人,在心理上也占尽优势,步步进逼然後一举击溃。与这样的人作对是很可怕的,一旦败了就是毁灭,但是,也很有趣。应天阙有些兴奋起来,甚至惋惜站在他对立面的不是自己,这场战争如果只是这样未免太无趣了些。
“假的?”底下有人惊呼,引起一阵嘘声,原来是假铁戒。
“红莲,你骗得我们好苦!”一声大喝,却是四大护法之一金老。
“哈哈,我骗你们?你们宁愿相信一个被逐出宫身负绝杀令的叛徒之言也不愿意相信我的?你忘了宫主临走之前是怎麽交代你们的吗?宫中事务尔等从旁协助,清楚了没有,是让你们协助我,不是让你们吃里扒外。玉二是什麽人?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是我骗你们还是你们这些人贪生怕死,屈服在他淫威之下?就是因为你们如此懦弱无能,他才会如此嚣张。我都为你们感到羞耻,还敢指责我?那你们跟著他一起造反啊,来啊,杀了我啊!让玉阙宫彻彻底底改为姓玉,让你们的宫主看看到底谁忠谁奸,谁善谁恶?金护法,宫中四大护法之一,宫主的左膀右臂,你当初怎麽向宫主保证的,宫中危难时刻你竟然临阵倒戈通敌一气?人做初一我做十五,玉二是好相处的吗?你们这是为虎作伥,无异於与虎谋皮终有一日成了虎口之食。别怪我没提醒你们,红莲我就是死了,在地下也睁著眼睛看你们的报应。你们一个个,都是玉阙宫子弟,平日宫主待你们不薄,可你们一个个竟然临危思变,真是好胆色好胆识!也亏得你们一个个都是江湖上有名望的人,还不如我红莲一个不懂武林的文弱书生!”他眼里闪过凄厉的光芒,一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决绝,竟生生逼得众人低下头去。金护法也羞红了一张老脸。
红莲又转向竹青痕,声色俱厉,叫道:“玉二,当日就在此殿,此台上,宫主当众宣布的,你要不要我再重复一遍,你敢不敢当著众人的面应一应?”
“有何不敢?”竹青痕扬唇一笑,“红莲,那我问你一句,今日江湖中传得沸沸扬扬的是什麽?”
红莲脑中灵光一闪,陡然转过一个念头,也勾唇冷冷一笑:“还不是你那点破事。出了玉阙宫勾搭上不二庄的远离邪。你可真有出息,竟搭上白道首脑的爱子,是想洗白了好混个改邪归正的名声吗?所以,这次急巴巴的带人来闯宫,是想争个头功,好好孝敬你那个未来的‘公公’好让他认可你吧。不过,玉二,你应该孝敬人家的大房才是啊,没有她点头你可进不了不二庄的大门。”红莲哈哈大笑起来,“玉二,可真有你的,连勾人都勾得那麽有水平。”他语中影射的含义众人岂有不知之理,一时哗然。
竹青痕嘴角依然浅浅挑起来,眼中似有悲悯之色,正是这分悲悯让他嘴角的笑意竟显得冷酷无比。
“红莲,你忘了重点了,宫主的意思是我与他是一体的。”他慢慢的说著,姿态优雅而高傲。
应天阙在心中不由暗暗摇头,竹青痕漫天撒网的本领今天可真见识到了。
“宫主?宫主不在你当然可以信口雌黄了。”红莲尖叫道,“你们既然是一体的,那你把宫主叫出来啊,让他面对面告诉大家啊!不要信口开河,造反还打著宫主的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