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样的自己吓了一大跳,连忙看了看身旁的青年,确定自己仍然很喜欢他;再看看赫连誉,却似乎是更大的吸引。她
吃惊地发现,自己竟然对两个男子,同时有了情意。”
“这想法听起来很像笑话,可是和后边的事相比,就不怎么可笑了。这少女烦恼忧愁,一边觉得自己不可负了那青年,
一边却想着即便是在赫连誉身边伺候他茶水,却当即死了都甘愿。她左右为难,正在为自己不知该对哪一个人更深情些
而犹豫不决时,却没发觉她身边的青年,竟也同一时间喜欢上了这个大魔头。”
“青年为了这魔头做了别人想象不到的事情。他自己创立的门派,虽然不甚正统,弟子们大多是如这少女一般泼皮耍赖
又缺乏教养的少年,却也本来与邪教天差地别。然而他为了讨这魔头的开心,竟将这一门派划作了邪教,帮着那魔头干
这干那。弟子们虽然不肖,却有不少还有良知,不愿为邪教做事。那青年一怒之下,便订下门规,规定门下弟子不得与
赫连世家为敌。有不愿的,他便辣手杀了,毫不留情。”
“从此他不再看这少女一眼──倒不见得是有意,而是为了那魔头做了太多,因此没有时间去管到她了罢。恐怕这魔头
便要他将自己的首级献上,他连眉头也不皱一下。然而那魔头却并没有被他这深情感动半分,只是不断地指使他,天南
海北地替自己奔波。”
“那少女受不得那青年的冷落,又见不到那魔头很伤心,因而大发脾气,将那宫殿里青年手下的一干弟子和仆从都药哑
了。而此时赫连誉也似乎利用够了他,将他赶了回来。他看着少女憔悴的模样,只是叹气,却也没有责怪她。”
“虽然那魔头待他与抹布无异,可他从来没有半分怨言。只要那魔头教人来传话,他便立刻赶去;不管交待的事情有多
难多艰苦,没有半分酬劳,他也一定完成。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赫连誉打算灭四世五门,便要他协助。他总算看不
过去,做了这十多年头一遭违背那魔头的事,便是将四世五门里最赋天资的孩子,从他手下救了回来。他大约是想,这
一辈子他是不可能违逆这魔头了,便盼望这些孩子长成后,能够为自己的族亲报仇雪恨吧。”
说到这里,齐红粉幽幽喟叹,拿那染着鲜红色指甲的手指,捂住了自己的面庞。许久后她缓缓说道:“说到这里,我也
不用瞒你了。你该知道这是谁的故事了。”魏青鸾一早就已猜到,此时见师父点明,这才道:“弟子知道了,这是叶重
予叶掌宫和师父的故事罢。”齐红粉点了点头。她眼角的脂粉已经晕开了。
“然而赫连誉终究没有饶过重予。那魔头用独门绝技的掌法将他心脉震得将断将连,却一时不死,放他回重露宫,因而
我们都没有发觉。他身受重伤,这才死于颜家老头手下。否则便有十个颜宏赡……”她哽咽起来,再也说不下去了。魏
青鸾连忙搂住她,轻轻地抚着她的背脊。轻叹道:“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师父总是穿这大红的服色。”齐红粉怔怔落泪
道:“我便是想等他们哪个人回心转意,先娶了我,我便跟了谁去。可是……可是……如今重予已经不在人世了,而赫
连誉与我也再不共戴天。他即使现下要娶我为妻,我也是决计不能嫁他了。”说到这里,她悲从中来,竟然哇地一声,
伏进魏青鸾的怀中,大哭了起来,仿佛这多年没有流过的眼泪,都在此刻一泻千里。
待她哭得疲乏,天色也渐渐暗了。她揩去泪痕,道:“这个故事,我如在大伙儿面前说来,未免太过丢脸。好在今天跟
你说了,你便找些时间,一个个对孩子们分说了罢。”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又道:“时候不早了,大家说不定早聚齐了
。我们也回殿里去罢,今儿有很重要的事要对你们说。”魏青鸾道:“是关于弟子们出师的事么?”齐红粉点了点头,
问道:“你们到这山里来,前后一共也过了多少年了?”魏青鸾答道:“到今年春天过去,便正好是十年了。”齐红粉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轻轻哼唱道:“时光飞转。弹指间,红尘十载……”反反复复,却也就这一句词儿。
魏青鸾又忍不住问道:“刚刚听师父说了那前因后果,很是触动,心中许多谜团也解开了。只是,这和我与大哥有什么
关系么?”
齐红粉顿了一顿,轻轻撇开脸去,道:“刚刚,在山口……我都看见了。”魏青鸾心头一震,却见齐红粉慢慢地转过身
背向他,又道:“──因而说了这个故事给你听。眼下似乎和你并没有什么关联,但怕有一天,便有关系了。”魏青鸾
皱眉道:“徒儿不明白……”齐红粉却不再理他,径直向重露宫方向奔去,远远地抛下一句话语:“……只愿你大哥,
不是第二个赫连誉。……”
第七回 恩怨逝水长
无声殿上寂然无声,却灯火辉煌。游箬、向飞和齐红粉终于难得正襟危坐在主殿的辅位上,高处叶重予的主座孤零零地
空在那里。如此正式的场面,倒是九人自入重露宫以来首次见到。叶重予生性随意,重露宫的门人也全是不拘小节之人
,看看时哭时笑的游箬、无视礼法的齐红粉便可窥得一二。因而让这般不甚庄重的人也庄重起来,可见事态非常的重大
了。
九人见到这阵势,大都不免心下惴惴,暗道不就是出师么,虽说这十年也没有见这三位师父另行收徒,可见对他们着实
重视得紧,但也不至于如此罢。魏青鸾慢慢地跟在后面,他已将齐红粉讲述的一段情事因由告知了各位兄弟,自己则对
于这次集体出师背后的暗涌,已大概猜到几分,倒并不惊奇。他只是反复揣度着齐红粉最后对他说的那几句话,不免深
锁双眉,饶是聪明如他,也想不透这个中关联。
游箬见九人都已到齐,点了点头,道:“我们多年没有讲什么师徒辈分,行什么礼仪,我们兄妹三人不爱那个,料想你
们也不是很喜爱罢。但今日非比寻常,你们即要出师,我们也不能再瞒你们,得将几个埋藏十年的秘密和大家讲讲。”
魏青鸾闻言会意,向郝文点一点头,两人恭恭敬敬地跪下听训。兄弟们向来唯大哥二哥马首是瞻,当下也都赶紧纷纷跪
倒。
游箬素来书生打扮,说话里也有几分书生气,想来他未入江湖之前,肚子里是很有点墨水的。如今难得有可以显耀的场
合,当下如同背诵一篇冗长的官文一般,将这十年之间众徒儿们奋发向上、武艺精进的褒赞之辞念诵了一遍,直听得众
人苦笑不已昏昏入睡,唯有向来以出将入相为目标的老八李羡仙听得津津有味。
好容易待他说完,齐红粉再忍不住,抢过他话头道:“游哥说的没错,大家这十年长进飞速,我们已没有东西可以教你
们了。但望你们行走江湖之时,别堕了我们重露宫的声望。”顿了一顿,看了游箬一眼,续道:“你们也大概晓得,重
露宫人称‘江湖第二邪派’。其实我们并没有作什么邪教的事,只是处事乖张,举止诡异,不合纲常,世人看不过眼;
后来,又因为掌宫的一厢情愿,替那江湖第一邪派赫连世家做了打手,才被世人诟病。”听到这里,向飞冷笑了一声,
他长年不轻易开口说话,此时嗓音更加尖细中透着沙哑,听起来如鸣枭夜啼,凄厉之极。
齐红粉叹息了一声,道:“重予……叶掌宫的事,你们听青鸾说了罢。”兄弟们都点了点头。齐红粉道:“游哥和向哥
,是他在江湖上过命的朋友。组建重露宫后,多半是出于游戏,我们三人便自号‘三公’。重予玩心也重,见我们自称
‘三公’很忿不过,便将他手下九名资质武功最高的弟子,取名为‘九卿’。后来赫连那魔头……常常命我们东奔西走
,四下杀人,结怨众多。‘九卿’便常被江湖正派追杀,死去了不少,更有一些不愿身入魔教,潜逃走了,重予便命其
它弟子补足余数。如此许多年过去,我们三公尚且侥幸得全,九卿却换了不知多少代了。”
游箬望正殿旁的裨殿一指,道:“你们猜猜那间宫殿里锁着什么。”那间裨殿四周无窗,门被巨大的铁锁所著,这十年
间虽然兄弟们无数次想撬开巨锁一探究竟,终究不得其便。
游箬站起身来,贴身取出一把钥匙,道:“跟我来。”走到裨殿门前,费力地将那锁打开了。众人使劲一推,殿门轧轧
而响,手中灯笼蜡烛望殿内照去,却见寒光灿然,耀眼夺目,殿中一排长架上数十柄长短不一、形态各异的剑森然而立
,有的气象庄严,有的身姿诡谲,有的神秘莫测,有的闲邪存诚,直看得众兄弟们目瞪口呆。
齐红粉抚着其中的一柄剑身,道:“这里的兵刃,都是先代的‘九卿’们所留下的。虽算不上是举世神兵,却也是一流
利器。原先九卿之中的领头大弟子赵伊云,是设计打造名剑的大师,九卿所用的兵刃,大多都由他量身打造。可惜他后
来因不愿为赫连誉打造他想要的什么霸王之剑,死于那魔头的掌下。”
众兄弟都闻言恻然,解鼎勋骂道:“那魔头欺人太甚!可叶……叶掌宫为什么还要效命于他?”齐红粉惨然笑道:“鼎
勋,你还不懂这一个情字,究竟能害人到何等地步。”
游箬道:“现在我们也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有意为之,你们九人,恰合九卿之数。若在从前,九卿出师之时,赵伊云
便会为每人打造适宜的名剑,由叶掌宫亲赐给诸位。如今赵利伊已死,你们是无法得到他亲铸的名剑了;便从这先人的
遗剑之中挑一柄喜欢的罢。”
兄弟们都点了点头,向那剑架走去。只见这些剑有的朴素无华,有的却镶金嵌玉,细纹雕刻,精美非常;有的巨大无比
,有的却只比匕首稍长一些;有的剑身纵直,有的形状却扭曲诡异。众兄弟们不敢挑三拣四,一时间却也无从选起。
路永澈却不像他们这般不知所措,他向来正统的长剑用得顺手,自小也见父母长辈都用得是那种最为普通的长剑,因而
倒对于那些形状不合的剑瞧也不瞧,只向那最普通的看去。只见一柄剑朴实无华,剑鞘剑柄都又黑又脏,破损不堪,他
伸手取过,拔剑看时,只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剑身若水,光可鉴人,与那剑鞘剑柄可谓天渊之别。他心下一喜,收剑
立在一旁。齐红粉笑道:“永澈果然慧眼独具。”
郝文和解鼎勋也各取一柄无甚显眼之处的长剑,他们俩师从向飞,讲究基本功扎实,内力深厚,倒也不从这剑上耍甚花
招。只是解鼎勋身长手宽,一般的剑柄捏在手里,只觉得短小,不够借力,正巧看见一柄剑,较其它剑都略宽些,剑柄
更是厚长,一攥入手,便觉得倍感应心,当下便选了这把。郝文则选的是一把玉质剑柄的长剑,握入手中只觉温凉沁心
,宁神定志,想必那做成剑柄的美玉品质非凡。
老四俞信打小便样貌与实际年龄差上很多,如今已长到二十岁,却仍看起来至多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他力气小,学武
更是不甚用心,仗着身子轻巧,于是将飞檐走壁的功夫习了透彻,却不去钻研剑术,因而此刻教他选剑,倒是很大的为
难。一排排看去,突然见一双短剑,不过比匕首略长寸许,两侧刃身有二三道弯弧,剑身呈琵琶形,捧在手里掂量掂量
,轻巧得很,当下大喜过望,生怕别人抢去,赶紧收入怀中。他却不知,这双剑便名为“双手琵琶”,专为身小体弱却
敢拼敢打的人打造而成,到了他这个惜命如金的人手里,倒有些浪费了。
老七凌翎东瞧瞧西瞧瞧,觉得每一柄剑都有好处,实在无从选择。因而暗道听天由命,闭了眼胡乱一抓,抓到的剑柄上
有一小处凸起,似乎暗藏机关。凌翎只觉得无可无不可,于是也不更换,径直退向一边去了。
魏青鸾相较其它兄弟们可要挑得仔细得多,最终选定也是柄双剑,乍看无奇,只是较常剑略短。李羡仙则摇头晃脑,突
然大叫道:“有了!”冲过去将一柄做工华丽、金玉相嵌、珠光宝气的剑紧紧攥在手里。他得意地说道:“古书记载,
‘各位不同,礼亦异数’,这一品玉具剑,正是达官贵人的装饰……”可惜他说了许久,却没人理睬。
兄弟中年纪最小的安墨瑕,却打从一进入这殿中,便只看着一双巨剑。那剑挂在殿厅的正墙上,足有一人高。这两柄巨
剑一柄通体黝黑,铮然!亮,另一柄通体浑白,如玉夺目。但如此巨大的剑该如何使用?因而众人只当它是装饰,安墨
瑕却跃跃欲试,想要取它下来。
游箬不免出声提醒道:“墨瑕,那剑过重,不适宜作兵器。况且还是双剑……”安墨瑕却没待他说完,便双足一点,纵
出丈高,左右两手抓过两柄长剑的剑柄,提力一扯,两柄剑便被他拽在手中,他凝神提气,飘然落下。
这些动作一气呵成,优雅飘摇,众兄弟都喝了好大一声彩。凑过去看时,只觉得两柄剑气象威严,入手颇重。若一般长
剑质地良好的,剑身若镜,光可鉴人,可这两柄剑虽然光滑,却完全无法倒映出任何景象。
大家都将这两柄剑在手中掂了一掂,最终摇头齐道:“虽是稀世好剑,却使不动。”游箬也道:“只有这两柄剑是先前
没有主人的。多年前赵伊云偶得了这两块说是铁却又不似铁、比铁更加坚固的素材,因而打造了这两柄剑。可惜打造好
后,没人能使得动这双剑,即使使动,招式的精妙之处也表现不出来,因而只得挂在这里。”
安墨瑕四下一望,见殿内窄小,便迈出殿门,走到殿外空场上立定,在清风明月之下,双剑齐舞。他师从游箬,却使得
一套重露宫弟子人人都得修习的基础剑法“三十一式长剑”,大约是因为只有这套剑法中有双剑的套路罢。当下众人都
走出殿去,只见明月松间,清风拂顶,黑白两柄巨剑璨出万点星光,将安墨瑕的身形笼入其间,便仿佛司命的星君,谈
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他翻翻复复使了百招有余,这才停下,面不红气不喘,冷声道:“这有何难。”
众人都大为赞叹,游箬道:“果然叶掌宫慧眼独具,我们有墨瑕这般百年难遇的人才,何愁大仇不报。”
齐红粉见徒弟们都选好了剑,便一个个扫视过去,却见顾雨溪仍双手空空。她向来同情这个天赋异禀却遭天妒的徒儿,
便柔声道:“雨溪,你也去选一柄,当防身用也好。”
顾雨溪笑道:“徒儿这么没用的身子,便配了好剑,若被人抢去,却不是堕了重露宫的名声,又辜负了这些先人们的期
望。”
游箬斜他一眼,冷着脸道:“规矩在这里,保不保的住剑那是你自个的事。快去选来。”
顾雨溪知道自从他和永澈的事被师父猜到之后,师父便对他冷言相加,心下凄凉,却不能违抗师命,只得应了是,去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