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一郎的话让他想起昨晚的情事,一张俏脸旋即染红。
就连他眼窝处淡淡的黑眼圈,也像彰显男性魅力般让国贵心儿不住狂跳。
「看你睡得很熟,就不忍心吵醒你。」
辽—郎低喃着伸手轻抚国贵脸颊。在他的手指动作下,国贵反射性抬起头,发现他的双眸正深情望着自己。
然后他弯下身,柔柔地吻了国贵。
昨晚贪求自己到几乎厌腻的嘴唇,竟能藉由一个轻吻带来全然新鲜的喜悦,国贵直觉不可思议。
「我买了些适合早上吃的东西。如果有食欲就先吃一些吧?」
「你出去外面了?」
现在问这个未免太晚了吧?辽一郎的苦笑有这层意味。
「如果不出门,就得饿肚子了。」
「可是听说上海很多日本人,万一被别人看到……」
「这里是共同租界,洋人比较多。而且比起我来,你更引人注日吧。」
他都这么说了,国贵自然无话可反驳。
听说从十九世纪后半以来,上海便以『租界』的形式成为各国人士的居留地。除了英美共同租界、法国租界外,随着企
图在中国拓展势力的日本居民逐渐增多,自然而然衍生出一片日本租界。
从长崎出海用不着两天也无需护照,就能顺利踏进上海的土地。所以便成为罪犯以及许多有不堪秘密的人聚集的城市。
真是一座不折不扣的『魔都』。
「对了,请你不要再叫我『少爷』了。」
「现在哪还改得掉呢。」
「可是,我真的下习惯你对我讲话耶么尊敬。」
两人是昨天才抵达这片土地的。
几经波折终于顺利逃出日本固然是件好事,但国贵却很怀疑上海能否成为两人长久安居的地方。
尽管是个自由洋溢的城市,但距离日本实在太近了。
老实说,能平安逃到上海这件事已经让国贵相当惊讶。想起身为宪兵的旧识浅野要,国贵的心情便往下一沈。
为什么浅野没有更执拗地追过来呢?
到达港口临上船前,除了辽一郎的同伴高桥,并没有其他追兵。
对国贵他们而言虽是求之不得的好运,却实在与浅野平素冷酷的行径大相迳庭。
所以国贵反而觉得不寻常。
见国贵突然沉默下来,辽—郎立刻察觉他似乎有心事。
「你在想什么?」
「浅野的事。」
听到这答案,辽一郎不禁眉头微蹙。
「啊,抱歉。我只是觉得我们能轻易进出日本,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我想,那个人应该是真心喜欢你的。」
略微犹豫后,辽一郎小声说道。
「可是……」
果真如此的话,浅野该如逗弄老鼠的猫般,不停追着自己跑啊?
「我认为他是故意让我们逃走的。」
辽一郎似乎很难启齿地说。
「让我们逃走……?你说浅野吗?」
辽一郎要真信着这件事,那他实在太善良了。国贵不禁这么想。
浅野是那种能若无其事将人性的温柔和情爱当做武器的男人。只要能达到目的,他会毫不犹豫地利用他人。
所以,国贵从不觉得浅野有丝毫接近正常人的情感。
「与其得不到对方就痛下杀手,不如让他活着以等待下一个进击的机会,浅野少尉就是这种人。他恐怕是担心用强硬手
段把你带回去,你反而会因此自残。」
「也就是说,他认为只要我还活着,就还有机会得到我?这想法实在太可怕了。」
辽一郎在他的额头轻轻一吻。
「怎么可能!我绝对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的……」
「辽。」
在真挚到令国贵害羞的告白后,辽一郎轻啄起他的唇。
蜻蜒点水似的吻却煽动着彼此的情欲。停不下来。
「嗯嗯……」
当辽一郎缠住他的舌头开始吸吮,国贵感觉脑袋里白茫茫—片。
辽一郎一定很擅长各种性爱技巧,否则怎会他轻轻一碰,自己的身体就骚动不已几欲融化。
「啊!」
辽一郎隔着裤子开始抚摸国贵腿间的敏感,他忍不住呻吟出声。
「等一下。」
「不行。」
仿佛要追回在船上无法亲热的时光般,从昨晚起辽一郎就不让国贵休息,在床上缠绵到天亮。国贵觉得全身的精力早已
被他榨干。没想到现在,光是一个轻微的抚弄就让他快承受不了。那股令人焦虑的欲望让国贵想得到更多,然而当辽一
郎将他压在窗边褪下衣服时,他却狼狈地说:
「这里……外面会……」
附近根本没有其他更高的建筑物,不太可能会被看到,但国贵却抗拒似地紧握拳头。
「就让他们看啊。」
或许是左边义眼反射日光的关系,辽一郎的眼神显得有些冷酷。
「不!」
辽一郎濡湿的指尖摸索着国贵身后的花蕾,令他发出悲鸣似的叫声。他的手摸索着可供支撑处,几番找寻后终于抓住窗
帘。
「辽……唔……」
辽一郎的手指随着湿黏触感推入国贵体内。昨晚情交后的余韵明明已消失,但仅仅稍微触弄,国贵便轻易地展开身体。
「……啊……啊啊……」
辽一郎的手指旋转似地骚弄肉壁周遭,国贵不由得眼眶泛泪。
「国贵少爷。」
他的唇吻上国贵脸颊,舔掉晶莹的泪水。
辽一郎抽出手指将国贵翻转过身。接着,国贵便双手抓着窗框,以站立之姿迎接辽一郎的挺进。
「……唔!」
第一次用如此特殊的体位交合,国贵不知注如何反应。
「请你……不要用力。」
辽一郎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搔弄着国贵的耳膜。
「等、……嗯……唔……」
强大的压迫感让国贵不停喘息。
「求求你,别再提起那男人了……」辽一郎如此低喃。
明知很难不去想到浅野,但国贵很明白辽一郎话中的意思。
他也不想成为其他人的所有物,只想跟辽一郎彼此相守。
「辽……辽……」
此刻辽一郎就在自己体内,感觉他填补了身心的空虚。
「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
「哈……啊……」
手指抠抓窗户发出刺耳的声音,但辽一郎开始挺腰突刺后,陶醉其中的国贵便听不到任何声音了。辽一郎淫靡地折磨他
的嫩道,国贵的身体极度亢奋,未经触摸的腿间分身已然高耸颤抖,不停吐出透明液体。
无力伸手套弄自己的性器,国贵只好语带泣音地扭身哀求。
「……不……求求你……」
于是,辽一郎伸手握住他不断滴流着蜜液的嫩茎。
明明昨晚才历经那股激烈的情交,此刻它还是源源不绝地吐出快乐的汁液。辽一郎光是抚慰似地轻拂过,一股电流般的
快感就直窜国贵脑门。
「……唔……嗯嗯。」
前后均遭受攻击的国贵,为这无比的悦乐娇喘连连。当敏感的肉壁被辽一郎强势地征服后,他已无法再思考任何事。
「国贵少爷……」
每一次的抽送都让他全身战栗不已。
「啊……!」
忍不住在辽一郎手中解放后,他也在国贵体内攀上高潮。他一抽出肉楔,白浊的情欲黏液便从国贵的嫩蕾缓缓流出。
国贵靠在窗边调整好气息,拉整好衣裳后抬眼瞪视辽一郎。
「大白天的……你竟然……」
「我只是想确认你真的在我身边罢了,跟白天晚上没关系。」
「——可是……」
想反驳的国贵却不知怎么说才好。
虽然很清楚对方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守护彼此。所以才会这么不安。
「先吃饭吧。接下来再好好想想之后该怎么办。」
辽一郎微笑地打开纸袋。
「……好吧。」
因为海上暴风雨的影响,驶往欧洲的船只暂时无法出航,国贵两人只能先留在上海。这段期间,一定要小心行事以免被
追兵发现。
在这世上,真有两人容身之处吗?真的有无需畏惧追兵、放心维系脆弱幸福的地方吗?
「只要不踏入日本租界,应该就没事。不,说不定留在上海还比较好。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住在
人声鼎沸的闹区更不容易被发现。」
「可是……」
「我知道你会害怕,但那也没办法。」
不安、不安,国贵实在无法压抑内心不断扩大的忧虑。
幸福底下满是浓浓的恐惧。他好害怕自己深爱的人总有一天会被夺走。
「没事的,国贵少爷。另外,我也会去找份工作。」
「什么……?」
「之后可能还要逃到别的地方,我实在不忍让你屈居简陋的三等船舱。我们至少要买得起二等船舱的票,所以我需要一
份工作。」
「我们又不是没有钱。」
「可是数目并不多啊。无论如何,我们都需要一笔收入支付生活费。」
不,他不能让辽一郎去工作,这样实在太冒险了。
他会这么想,只怕是上次搭船时,因为无法忍受众人席地而睡散发的独特臭味,整整两天航程里,国贵几乎什么都没吃
造成的。没错,若是要到更远的欧洲,搭三等舱的确会让国贵心里感到几分压力。
「那么,我也要出去工作。」
「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请你想想自己的外表有多醒目。」
辽一郎困扰地垂下肩。
「那你想找什么样的工作?」
「若是肉体劳动的工作,即使语言不通也可以胜任。」
「不过……」
「——我知道你担心我的眼睛。你放心,没事的。」
心事被说中的国贵顿时脸颊发烫,原本想说的话就这么吞进肚子里。
不管去哪里都无所谓,只要能跟辽一郎在一起就心满意足了。所以才会威胁他跟自己一同逃出日本,但这真的对吗?
现在或许是询问辽一郎义眼由来的好时机,不过若听到那是自己所害,他又该如何自处呢?
到底要从辽一郎身上夺走多少东西才会满足,国贵真的不敢再想下去。
「如果身体负荷得了,下午要不要出去走走?外头挺有趣的喔。」
「啊,嗯……好。」
「不过得先替你买顶帽子才行,否则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错过时机无法说出口的疑问和沉重感情,缓缓沉入国贵的心湖,泛起一圈又—圈的涟漪。
2
搬出旅馆的两人,决定先在上海停留一段时间。
原本认为日本人多的地方比较危险,但和辽一郎几次争论后,反倒觉得留在这个多数人都背负着阴暗过去的城市,更不
容易引人侧目。
事实上,有权有势的日本人活动的区域,和下层阶级聚集的下町有很明显的划分。只要小心别踏进那一区就行了。
所谓的日本租界,就位在美国租界内的虹口附近。那儿的景象跟祖国没有太大差异,人们理所当然地说着日语,街道上
的招牌也都用日文表示。
那种强烈的熟悉感,一度让国贵怀疑他们当真逃出日本了吗?
他们在一栋两层楼建筑的长屋找到栖身处,但那里只有厨房、客厅和寝室,在住惯大房子的国贵眼里看来,着实寒酸。
原本认为只要能和辽一郎在一起,便是他此生最大的幸福。
但是——
一个人独自留在房间的国贵,忍不住重重叹了一口气。
这几天,辽一郎以惊人的行动力处理好大大小小事。例如,他不忍目睹国贵连租间房子都不知所措,便以迅雷不及掩耳
的速度找到合适的房子,准备好基本的生活用具,顺便也找好了工作。
昨天一整天,两人都在忙搬家以及处理一些杂事,而今早准备好早餐和国贵的午餐后,辽一郎便出门工作了。
听辽—郎说他找到一份建筑工的差事,同事大多是中国人。国贵也很想去外头工作,但他知道辽一郎绝对不会答应,所
以连提都不敢提。
辽一郎曾说国贵可以找份在家也能胜任的工作,但自己不会做菜更不会缝纫,根本不可能找得到适合的职业。
平常辽一郎什么事都会听国贵的意见,唯独这件事坚决不肯让步。
他知道辽一郎是为了自己好,像他这样的人在外抛头露面,只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但他也无法忍受有人把自己当易碎
品般细心呵护,深怕不小心有所损伤。
辽一郎是很可靠没错,但让他一个人工作,自己却整天在家闲闲没事做,怎么样
都说不过去。
既然两人决定展开新生活,国贵自然也想尽一份心力。
身上还有一点钱,那就出门买些晚餐的材料吧。至少这是目前能替辽一郎做的事。下工后他应该很疲惫了,能吃到热腾
腾的饭菜也会放松点。
国贵穿上外套锁了房门,来到热闹的商店街。
习惯租界的生活形态后,这种嘈杂活泼的气氛反倒很吸引国贵。
肉店、鱼店、蔬菜摊,整条街上各式商家林立。野猫啃食着商家丢弃在路旁的鱼类内脏,肉店门口悬挂着偌大的猪头。
来回奔走的苦力、裙装女性们纤细的脚踝……这些都是国贵以往难得一见的情景。在这个区域,似乎有许多女性在船员
或工人常用的澡堂从事浴女的工作,要不然就是当卖春妇或酒家女,都是职等较低的工作。
来到大马路的国贵,在一家书店前停下脚步。这家店似乎兼营杂货买卖,狭小的店内摆着各式各样的文具。
发现印有上海风景的明信片,他不觉伸手去拿。
这阵子,脑海里不断浮现之前从未想过的家人形影。
此时日本的清涧寺家变成什么样子了?这并非乡愁,而是一股浑沌不明的情感将国贵的心情不停往谷底拖。
他们一定很厌恶如此自私的我吧?
毕竟我舍弃了家人、将辽一郎从他同伴身边夺走,更不顾一切地逃到这里。
辽一郎又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他真能完全接纳这样的我吗?
「请给我这个。」
他将明信片交给老板付了钱。
一旦寄出明信片,宪兵就能轻易查到两人的下落。深知这点的国贵,自然不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事。
那么,他又为什么买了这种东西?
这明明是张永远寄不出去的明信片啊!
边想着这件事,国贵边往贩售食品材料的店家走去。到底该做什么菜呢?光思考这问题就耗去不少时间。
虽然知道基本要有三菜一汤,但要煮味噌汤就得买味噌。昨天买的调味料中少了这一味,可是刚刚买明信片已用去一部
分的钱,根本不够买味噌。看来,只好煮别种汤。可是,那样又得买酱油调味。
一阵苦思后,国贵最后买了一些蔬菜和猪肉。好不容易回到住处已过下午四点。
从现在开始准备的话,辽一郎回来时刚好可以完成吧。
厨房在一楼,清洗处在室外。长屋里的其他住户好像全都出门了。
幸好当初在军校念书时有学过如何煮饭,这还不难。不过,其他料理的步骤可就让他大伤脑筋了。
不是把肉煎焦了,就是把好不容易切好的蔬菜炒烂了。
怎么办……
国贵很不想浪费用钱买来的珍贵食材,但这等惨状该如何修正他实在不知道。
「国贵少爷。」
突如其来的叫声让国贵反射性转头,却见一脸疲惫的辽一郎诧异地望着自己。
「啊……辽,你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