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地叹息着,黑衣人的身影渐渐消失,话已说到了尽处,其余的便是别人力所不及的事情了。
飞月都的至高处,皎洁的月光倒映在湛清的水波中,悠远清幽的箫声微漾着平静的喜悦,因为一句琴为知己酬而吃醋不已的殷桐语终于在一个下午的软缠硬磨之下得携美人月下品箫,清茗在侧,月色撩人,合目躺于美人膝上,听那清箫如情语低诉,真是令人感觉茶不醉人人自醉的无上美感。
不知不觉,殷桐语那双不规矩的手已经攀在凌寒曦的腰间,如被喂饱的猫儿般发出一声满足地呢喃,翻过身将脸埋入他的怀中,那人清爽的味道轻轻扑入他的鼻中,好闻得几乎令身体发软。深深地吸了一口他的体香,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让自己躺得更深入一些,双手也在他的腰背上慢慢的游动,隔着单衣慢慢享受着他身体那柔韧的触感。
箫声渐渐变细,音律也有些不稳,殷桐语能感觉到自己指下的皮肤变得灼热的温度,扬起一抹得意的微笑,得寸进尺地将手从他的衣襟处探入他的衣里,慢慢揉捏着他腰部的肌肤,当感觉他的呼吸开始变急后,又调皮地将手移到他的胸前,继续着前面的非礼之举,这一段时间以来,由于凌寒曦诲人不倦的淳淳教导和他自己孜孜不倦的刻苦努力,他现在的调情手法与新婚之初有了天渊之别,至少在纵容的情况下,凌寒曦也无法保持心如止水的沉静态度,当然对于这一点,凌寒曦也绝对不会介意他总会有一天可以青出蓝而胜于蓝的。
蓦地,凌寒曦的身体猛一绷紧,似乎感觉到什么似的挺直了腰身。
“怎么了?”殷桐语被他这突然的紧绷惊了一惊,立刻翻起身担心地查问着,生怕是他的身体有什么不妥。
凌寒曦没有回答,站起身,飞快地走到栏杆处,俯视下方察视着什么。似乎发觉了什么却又无法完全的确认,想了想双手捏决一串神秘的音节从他的口中飞快的吟出。
静了一会,然后手中的灵决又换了一种,慢慢伸展双臂仿佛将什么召集起来一样。仿佛夜色在凝聚着,淡淡的黑色流转着团成一个球形,黑色的小球上隐隐带着暗红的纹路。看着这黑色的小球,凌寒曦慢慢浮出了笑容,笑容逐渐地扩散,清脆愉快的笑声如水晶击碎在银盘之上。
殷桐语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几乎可以算是失态的笑场,不知道他捡到了什么宝贝,让他心情如此愉快。
“你,发现了什么?”揉揉鼻子,他决定分享他的快乐。
“一个弱点。”凌寒曦的眼中写满了计算的光芒。
“弱点,谁的?”殷桐语不知道赏月还能赏出弱点来。
“弱点这东西当然是属于对手的时候才值得高兴喽。”凌寒曦白了他一眼,嗔怪着他的明知故问,“尤其是一个本来以来是滴水不漏的让我头痛得毫无办法的对手现在突然暴露出这么大的弱点给我,真是让人惊喜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居然也有人让你头痛?”殷桐语颇为惊异,看他天天闲悠悠的,什么时候露出头痛的样子了?
“本来是不会有人能让我头痛,但自从我有个大弱点后,我也只好品尝一下头痛的滋味了。”凌寒曦若有所指的瞄瞄他。
殷桐语却毫无所觉地追问:“大弱点?是什么?朕来帮你解决掉。”
凌寒曦慢悠悠地笑了笑,慢条斯理地回答:“是你!”
“呃……可……”
“因为我爱上了陛下,所以陛下就成为我最大的弱点,这一点陛下有什么异议吗?”凌寒曦微笑着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
“呃,当然没有,朕只会受宠若惊,怎么可能有异议呢?”在凌寒曦的潜移默化下,殷桐语非常明白从善如流的道理。
轻啄了一下他的唇角,以示奖励他的知情识趣,凌寒曦轻轻一弹手指,那黑色的小球立刻分成两个飞快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曦君,你在做什么?”
凌寒曦没有回答他,反而问道:“陛下,您知道为什么辉盈上皇正值盛年便逊位让贤吗?”
虽然不知道他这样问的原因,殷桐语却只是乖乖地回答道:“好象是因为飞月都中发生了噬血妖物,引得民心恍恍,在仙师开坛作法后,神示因在位之帝德行不足,引起天降劫难,经诸位族中长者共议,请辉盈退位交由我母亲登基,此后果然妖物便销声匿迹,民间对我母亲颇有美谈。”
“噬血妖物吗?”凌寒曦懒洋洋地靠在石栏上,口气中说不清是讽刺还是别的什么味道,“把他们和妖物同列还真是侮辱了那些可怜的妖物呢!”这句话中所含的厌恶和冷酷令殷桐语忍不住吃了一惊。
“曦君……”他迟疑地唤了一声,不明白为何一向笑对人世的凌寒曦会流露出如此明显的厌恶。
凌寒曦没有回答他,目光冷冷地投注到山下的某一点上,许久才漫声道:“真是一笔后患无穷的交易不是吗,仙师大人?”
“这一点老朽早就提醒过仙师大人,可惜老朽位卑言微,仙师不放在心上也是正常的啊。”没等殷桐语反映过来,黑暗中便传来魔门长老那飘忽的声音。
“其中牵涉过众,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罢了。”天逸清冷的声音亦随之而至。
“根据情势放那东西一条生路便罢了,可偏偏纵容他们发展自己的势力形成现在这种尾大不去的尴尬局面,仙师大人您的手段也就只有拙劣二字可以形容了。”凌寒曦毫不客气地讽刺道。
天逸皱着眉出现在左侧,冷冷地瞥了一眼偷笑不已的魔门长老,没有反驳什么。
殷桐语左右看了看,颇有点摸不到头脑的感觉。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交易?什么时候燕国的皇位沦为了交易品?”殷桐语感到不满,非常的不满,为什么连‘初来乍到’的曦君都是好象对一切了若指掌的深沉状,而自己这个燕国之主却是一无所知的小白模样,太伤自尊了!
面对这位好奇又生气的至尊陛下,凌寒曦一点也没有充当出头鸟的打算,轻轻对殷桐语一笑,把他迷得七荤八素之后,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好整以暇地将他抱于膝上,轻笑道:“我们一起来听仙师大人讲故事好不好?其实我也很好奇呢,如此正人君子的仙师大人为何会做出这样不智的行为呢?”
“哦。”殷桐语乖乖对他点了点头,压根忘记了他才是真正挑起话题的人,只是转过头,露出严苛的表情瞪视着天逸,大有不打破砂锅问到底便誓不甘休的坚决。
天逸深深叹了口气,回忆那场“交易”绝非一件愉快的事情,忍不住向在场的另一名知情者那里瞅了瞅--当然,他绝对没有求助的意思--只不过觉得有些话由那家伙说出来会比较合适。
收到他的目光,魔门长老飞快地把头扭到了一边,做出“这事与我无关”的隔岸观火状。
“仙师!”觉察到他的拖延,殷桐语加重了口气中的不满。
“陛下不要着急,那么‘久远’的事情,您也要让仙师大人好好地回忆一番才是,毕竟,他老人家的年龄并不象看起来那么……”凌寒曦口气不善地讥笑道。
天逸皱了一下眉,瞥了一眼凌寒曦。当然不是因为他那不成熟的挑衅,而是奇怪于凌寒曦的态度,他为何也象个被惹毛的青涩小子,居然说出这样毫无意义的轻薄挑衅。在自己的印象中他应该是潜藏于深处,再与致命处给人一击的毒蛇,而不应该是这样浑身冒刺的刺猬。好象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处于爆发的边缘,即使他搂住殷桐语的双臂还是那么的温柔,他唇边的微笑还是那么的优雅,但那双黑眸的深处却深藏着尖锐的针,不,更确切的说法是压缩成针一般尖锐的怒气,如果爆发…… 他想象不出是何等的威力。
是什么点燃了他心底寂灭如灰的怒火?那即使叙述着自己族人悲惨遭遇时也不曾显露过分毫的怒火却为这几乎与他毫无干系的妖物而爆发……
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第三十三章
“上皇执政之时,顾延风掌玉鉴司,宫院皇居所需侍奉之少男少女均需由玉鉴司品鉴后设三等分批入内。开始群臣并未发现什么异样,只是觉得玉鉴司中多了些生面孔,想是顾延风的族人,但既然能忠于职守,吏部的也就眼开眼闭,犯不着为这点小小的人事招来上皇的怒意。”
“这样三两年后,也就是清昭帝姬出生的那年,京中传出一些奇闻,那便是一些少年男女突然失踪再不见了踪影,可是一番探察下来居然毫无线索,只在无意中发现这些失踪的少年们均是经玉鉴司品鉴过落选的人物,陛下您也知道那些失踪少年即有资格进玉鉴司,那么说明他们的身家还算不错,至少是三代清白的书香之家,更别提还有那些世家贵族的旁支亲友,刑部所受压力便是非同小可了,只是再循这条线索也查不出什么来,玉鉴司人选进出皆有自己的规矩,出入名录签条也做得面面俱到,并无什么纰漏,刑部之人虽然奇怪了一些但也就放开了这条线索。”
“记得那是在清昭帝姬百日初满的时候,这案情却露出了惊天一角,在京郊打鱼为生的渔夫无意中将船驶入一幕瀑布的里面,在那水幕之后却发现有如人间地狱般的恐怖场景,十数个尸身裸露横陈,他惊吓之余立刻报了官,经忤作至现场查验,尸身苍白干枯没有任何血水流出,在颈脉,腕脉之处有撕咬吮吸痕迹,更为骇人的是这十数个尸身皆胸口洞开,体内没有了心脏,后经仔细探查在该洞的深处发现了半枚心脏,上面也皆是啃咬的痕迹,这一番探查令刑部多名名捕惊吓过度,几乎精神失常,也令刑部在不得以之下招收了一批男子为捕快,专司刑杀案的现场探查。后将尸身运回京城后,经人辩认这些尸身便是那些失踪少年之中的一部分。此番京中可算是沸翻盈天,尸身已现的哭闹不休,责骂刑部办事不力,令其子女遇害,未见尸身的心中更是不安,日日夜夜在刑部中哭求,只望早日寻回亲人,得逃大劫,几乎所有人皆认定是妖物为祸,刑部无奈之下便求助于修真门。”
“该案牵涉重大,手段又异常残酷诡异,我便亲自带了弟子前往该处行聚气敛迹之法,虽查出确有妖气作秽,但只因该处已有多人进入,气息混乱,已经探查不出妖气来源,只由此又探出两处匿尸之处,至此失踪的三十六名少年的尸身俱已寻到,死状皆如前次所现。”
“京中大乱,外地另有宅院的立时逃出京城,谣言纷传,莫衷一是,刑部日日闹如市集,哭求索命者有之,喝骂无用者有之,勒令破案者有之,刑部尚书解红缙挂冠留书十日不破此案,她便自杀以谢天下。原来不再关注的线索现在又一一拿出盘查,我亦与刑部之人日夜翻查这些线索,但求能有所突破。”
“后算及时间,便利,目标渐渐锁定在玉鉴司上,可是此时上皇亲自下令,玉鉴司本为内宫所设,不与外官相同,倘有疑问自有内宫派人查探,刑部无权搜查及寻人问话。此令一出,刑部上下无奈,解红缙更是心如枯槁,只想以自己一命以偿死难众人。”
“恰在此时,玉鉴司中一名所用下女突来刑部投案,直指玉鉴副使,顾延风之族弟顾景风为此案的祸首。本来上皇已与他们下了严命,不得出宫,只是此番遇害之人中恰有她的亲弟,她不甘自己的弟弟沉冤难雪便冒死出宫投案,拼得一命也要为自己的弟弟报仇。”
“此时有了人证,刑部立时向宫内索人,上皇却命人紧闭宫门,百官不见。无奈之下,我只得亲去拜访皇族长老,由她们施压,让上皇交出玉鉴司一班人来让我们亲自验其气脉。此时我也大略猜出是何种妖物作祟,便事先言明若验后证明他们皆为常人,修真门自此闭门不出,并允她自由择立继位之人绝不干涉;若验出他们即为作案之妖物,上皇需将他们所有余孽交出,不得姑息。”
“如此在多方施压之下,僵持三天后上皇允许我们查验,只是限定只能在玉鉴司内查验,不得将疑犯带出宫去。迫于形势我们也只得答应,自然我也早想到他们会动些手脚,只是没料到他们暗自布下的阵法如此厉害,即使是我的循脉探气之术也无法让他们露出丝毫端倪,若非天风及时带来了恰巧克制他们的法器,只怕我们也只好含恨无功了。”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瞄了瞄凌寒曦,那件法器的来历至今天风仍不肯露出半点口风,莫非与他有什么关系吗?
“在那法器的威势之下,除了顾延风之外,他安插进来的十八人皆现出妖气,再度催动法器之时,四面观望的长老及刑部之人毫无所感,那十八人俱被法器现出的白光击得魂飞魄散,而顾延风虽苦苦支撑,但人人皆看得出他也已经是强弩之末,未现出妖气不过是他功底较深和那次未曾沾染血气的原故罢了。”
“此时,上皇阻止了我再次催动法器。她说她愿以退位来换取顾延风一条生路。本来我们并不同意,除妖务尽的道理我们还是知道,只是上皇说如若顾延风一死,她必以暴政令燕国无数百姓为之殉葬。商议再三,两害相衡取其轻,又念及顾延风确实未曾杀害人命,噬血食心,我们令顾延风立下誓言不得以妖术为祸百姓,去其源华君的尊号,贬为庶民的身份,以此了结此次风波。此后虽上皇和顾延风心有未甘,做出许多事情来,但毕竟没有违背誓言再行那时的妖法。我也只能尽力与他们在朝廷中周旋,而不能旧事重提。”
听他说完,殷桐语尚未做出什么反应,凌寒曦倒先冷笑出声了:“仙师当真是老糊涂了,以您的说法那拿刀子杀人是杀人的罪,拿绳子勒死了人便不是罪了不成?难道他不用妖法犯下了涛天的罪您就管不得了吗?真是迂腐得可笑!”
“我毕竟是出家之人,这朝廷的事……”天逸强自辩解,只是自己都觉得气虚得紧。
“呵!”凌寒曦冷笑一声便把他的辩解给堵回肚子里了。
瞪了他半天,越想疑点越多,据自己的了解,这位仙师大人虽然不太擅长落井下石,但也绝对不是被动挨打,任人欺负到头上的笨蛋啊,“老大,出家人可不打诳语的!”想罢便没好气的说道,鬼才信他是那么老实的人呢!
“那个,好象是佛门的戒律……”天逸顾左右而言他,脸上表情甚是尴尬。
“仙师,您该不会是斗不过那家伙吧?!”殷桐语突然福至心头,小心翼翼的问道。
天逸沉默,皎洁的月光之下隐隐可见一丝丝的红晕在他那宛如白玉般的脸庞上漫延开来。
殷桐语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难道自己猜对了?!那个仿佛无所不能的仙师大人居然也会有踢到铁板的时候?!
“那个家伙的妖术非常奇怪,并非正宗道法和魔门力量所能化解的,而且有许多奇怪的法门,邪气的厉害。论起功力他倒未必会比老朽和仙师高到哪里去,但他的很多手段却是恰恰克制住了修真和魔门的功力。”难得的魔门长老没有趁机落井下石,反帮天逸说出了原因。
“那是自然,你们的功法本是……”凌寒曦冲口而出,只是说到了一半却好象发现自己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转了转眼睛留住了口,这上不上下不下的半调子话直惹的心如古井般的天逸也心痒难搔,恨不能扒开他的喉咙口看看他到底藏住了什么秘密。
“咳,不过仙师不是有那个专门克制他们的七星连珠吗?怎么还会如此的被动呢?”凌寒曦干咳一声转开了话题。
“那法器当时已经不能再次激活了,所以我才会在不得以之下允了上皇的条件,此后虽再三牵止于他却因没有必胜之道才令他渐渐坐大而已,可是……我有说那件法器是什么吗?”天逸目光灼灼地盯着,哼哼,就知道那玩意跟他肯定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