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曦揉了揉鼻尖,勉强笑道:“呵呵,那个,呵,当然是天风师兄告诉过我的嘛,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对不对……”
天逸点点头微笑,拖长了声音说:“原~来~如~此~啊~~~”这时他脸上的微笑差不多可以用‘老奸世滑’四个字来形容,凌寒曦也忍不住心里发毛,自己好象又说错了什么话。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天风告诉我的这件法器好象叫五芒奇星,怎么到小曦你的口中怎么就变了名字呢?”天逸微笑着端详着他,仿佛在端详着一件稀世奇珍, “而且五芒奇星确实不算是什么大秘密,毕竟再好也只能算得了是个上品法器,可是小曦你所说的七星连珠却好象是只见传于典藉不曾露过真面目的上古仙器啊,这两样可是有着绝对的区别的,小曦,这应该不是天风说错了话吧。”
“天逸仙师,不,天逸师兄,你也知道的,天风师兄说错话肯定不是奇闻,他说的句句话都对才是奇闻吧,肯定是他记错了,也告诉我错了,肯定是这样没错啦。再说了,你们在搅和这些事情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呢,我怎么可能考察的那么清楚,你说是不是?”凌寒曦咬紧了牙关,把责任全部推卸到天风的头上去,唉,从这一点上看来这两位倒也算是一脉相承不相上下啊。
“小曦呀,你也知道我对此如此紧张也是为了陛下着想,本来我就日日担心那家伙不安份,你传来的聚气珠中他的邪气更为精纯,莫说五芒奇星在那一役后便无法再次激活,便是能再度激活也未必可以克制得那家伙,所以才会如此在意你所说的七星连珠,这一切也是为了陛下的安全着想啊。”见晓之以理没有用处,天逸立刻改变方针开始动之以情,试图将殷桐语做为突破口,撬开凌寒曦的嘴巴。
“师兄,你这样说就不好了,难道你的意思是我故意置陛下的安危于不顾,隐瞒那所谓仙器的情况吗?陛下有了闪失与我又有什么好处,何况那不知道是七星还是五星的玩意儿又不在我的手上,便是我是如此自私之人也不过落了个损人不利己的结果,又是何苦来的呢?还是说仙师大人至今仍怀疑我对陛下怀有逆心吗?!”凌寒曦立时的脸色一寒,口气也冷了下来。
天逸没有料到他说翻脸就翻脸,反抓住自己的话柄给反击了过来,再看着殷桐语反手搂紧了凌寒曦后向自己白过来的眼睛,除了苦笑着再三阐明自己绝无此意之外,任何威逼利诱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少顷,凌寒曦缓和下脸色,徐徐说道:“今日本君多这个事情也不过是给仙师和长老提个醒儿,切不可因心存善念而养虎为患,如今我即与陛下结成夫妻自然会尽我全力护他周全,而我力所未及之处却要拜托二位多多操心,今日这天也夜了,明日陛下还要上朝,我看大家也散了吧,应对之策慢慢商量着总会有办法的。”
见他无意再说,天逸也只好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向殷桐语微施一礼后隐去了身形,而魔门长老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凌寒曦后也施礼消失了。
殷桐语见他们离开,正想说些什么,忽然感觉腰部一紧,凌寒曦骤然收紧了双臂,将头埋入了他的怀中,他抱得是那样的紧,甚至让殷桐语感觉到一丝的窒息。
“曦,曦,你怎么了?”心中着急,可是口气却愈发的轻柔了,不忍让他受一分一毫的惊吓。凌寒曦只是缓缓摇了摇头,仍然紧紧地抱着他不肯放手。见他不肯回答,殷桐语也不再追问,只是轻轻抚着他发,他的背,用这些轻柔的动作无声地安抚着他。
“我恨他们,陛下,我恨他们……”许久凌寒曦低低地却异常阴冷地说道,当他将这恨意宣诸于口,愤怒如火焰一般的力量飞快地在他的体内闪过,令他忍不住浑身微微的颤抖,这愤怒不是来自他本身,而是由那古老的血的刻印深深印入他灵魂的深处,一旦触发,便是那刻骨铭心的痛!不死不休的恨!
“我明白,我知道了,曦,他们做出这样人神共愤的事情,一定会得到更惨烈的报应的,曦,不要那么生气,不要为这等妖孽伤害了自己的身体好吗?”殷桐语温柔地劝慰着他,虽然不明白一向抱着他人的生死与我无关的态度的曦君怎么会对这件事如此的在意,但在他看来最重要的莫过于曦自己的身体安好。
“不,陛下您不可能明白的,是他们害了我们一族沦落至如今的下场,是这些忘恩者的背叛才令我们一族走上了覆灭之路,即使经历沧海桑田、即使再经历百年、千年、万年,只要我们的血还在传承,这仇恨都不会消失。最初我还以为他只是一个余孽,只是一个沾染了污血的可怜虫,可是现在我知道了他是那污秽之血的纯血族,哼,我不会让他那么痛快死在七星连珠之下的,他们那罪恶的灵魂不配得到仙灵之气的净化和解脱!我要让他们也尝到灵魂破碎,永世不得解脱的痛苦!”那让人从心底冒出寒气的话从凌寒曦的齿缝中一字一字地吐出。
“曦……”殷桐语担心地捧起了他的脸庞。
“陛下,您会觉得我残忍吗?”静静地目注着殷桐语,他淡淡地问道,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句话包含了多少的情感担忧,他的决定不会改变,不管在别人眼里他是残忍或狠毒,这个世界上任何的人的看法对他而言都是无需在意的,可是还有个他,牵动着自己的痛苦和快乐,如果他否定了自己的作法,即使有一天自己的心愿得到了满足,他也永远留下了遗憾!
温热的唇轻轻贴在他的面颊上,天籁一般的声音回响在他的耳边:“无论你做了什么,你都是我的曦,我最爱、最爱的曦,所以你要为我保护好自己,只要你安然无恙,无论你做了多么残忍的事情我都不在乎,只要你平安地陪在我的身边,陪我一起老,一起死,只要这样就可以了。”
轻轻地发出一声酸楚而满足的叹息,他拥紧了怀中的人,这是他的珍宝,他这一生最难舍弃,最不愿舍弃的人,如果有一天他必须离开,可是在那之前他会帮他夺取足以取代自己的锦绣河山和不世的基业!
第三十四章
那,是一个清丽绝俗的女子。孩子般天真的笑容,孩子般清澈透明的眼睛,犹如一位绝美的仙子无意中谪落凡尘,她全神贯注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时抬起头,手指轻轻的点着天空,一片片数着飘过的云彩;有时又低下头,喃喃地低语着,娇羞甜蜜的笑容仿佛面前的空气中正站着她的情人。对十步以外面色阴沉地观察着她的人视而不见。
“颜尚书,你这是什么意思?让朕放下政务不加处理来你的府中看这痴傻的女子?!”殷桐语竭力克制自己情绪的波动,冷冷地喝问着,可惜效果不佳,微微颤抖的声音暴露出他的激动,他死死地握住拳,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之中,脸色铁青地看着那女子,她的美丽,她的天真,她甜蜜的笑容,无一不如尖锐的钢针深深刺入他的心底,而另一件无法忽视的事实令这钢针上抹上这世上最残酷最阴狠的巨毒--具有雍国特点的宽松的衣袂掩不住她臃肿的腰身,那明显凸起的腹部告之他一个绝不愿承认的事实。
“陛下,这是这次赴雍的使臣从雍都的一家道观中寻到的,花殒之夜唯一的幸存者。其余二十一名出家的名媛也在这二个月中或病亡或自尽了,不知是有人手下留情还是她腹中的孩子救……”
“那与我们燕国有什么关系?!我们使臣居然会怜香惜玉到去拐带雍国的女子,传了出去是很好听的吗?!”殷桐语截口斥道,他不愿让她再说下去,不愿让自己的猜想被证明,更不愿别人撕开那血淋淋的事实逼他面对,他宁可对这一切不闻不见,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痛恨颜明玉的忠于职守,会痛恨她的铁面无私。
“陛下!这一惨案无论怎么调查都与永睦君脱不开关系,陛下万不可蒙蔽视听啊!”颜明玉几乎是痛心疾首地谏道,她是一个眼里揉不进半点沙子的人,在她的世界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容不得半点的混淆!
“证据呢,难道你要用这个痴傻的女子,莫须有的传闻让朕治曦…永睦君的罪吗?”虽然力图说得理直气壮,但殷桐语的心却在不住地颤抖,他想到那一天他担心这批使者会找到对曦不利的证据时,曦那冰冷不屑的微笑。他,早已知道那些女子们已魂归地府了吗?只是,连他也没有料到还会有这个女子的存在吧,这个怀有……
“就算是痴傻之人,她也十分清楚谁是那个始作俑者,如果陛下不介意,臣可以为陛下做一个实验!”颜明玉固执地说道,然后不等殷桐语响应,就扬声吐出了三个字:“凌寒曦!”
这三字一入那女子耳中,就见她脸色一变,平和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见,而换上了焦虑的神色,四处张望,口中犹自低语:“曦郎,曦郎,你在哪里?在哪里?不要和灵儿玩了,出来看看灵儿好吗?灵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哦,灵儿有了我们的宝宝,你是不是很开心?灵儿和你的宝宝一定会很漂亮很聪明,对不对?曦郎你为什么不来看灵儿呢?是灵儿做错事情了吗?还是你不喜欢灵儿了?曦郎,你出来啊,你出来啊!”
她如泣血一般的声音如刀子一般一声声剜去殷桐语心头的血肉,他闭紧了眼睛,捂住了耳朵,嘶吼:“闭嘴!闭嘴!颜明玉,朕命令你让她闭嘴!”她有了他的孩子!这个事实比凌寒曦是花殒惨案的凶手的消息更让他接近于崩溃!这个女子孕育着一个生命,那生命中蕴含着她与曦的骨血,那么完美那么融洽地合为一体,这样浓烈的羁绊,即使他与曦之间有着再怎么强烈情感也无法使之消失的,同时也是他们永远不可能拥有的。
他会失去曦吗?
曦也许并不在乎这个女子,可是他会不在乎自己的血脉吗?
恐惧令他看到那样的幻境:
曦用那连自己也不多见的最温柔神情注视着在他臂弯里嘻笑的婴儿,那美丽的女子在他的身侧盈盈地微笑着;而自己,自己只能独在一隅,凄凉地看着他们,看着他们说着笑着,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而曦自始至终都不曾再看自己一眼,他的眼中只有那个孩子,只有那个女人,就那么无情地将自己撇在无边黑暗的孤寂之中。
不,不行,他绝对不能容忍这样事情的发生,曦的眼里只能有他,不可以存在别的人!
“陛下,陛下!”颜明玉焦急的呼喊将他从幻境中拉了出来,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神色有多么的恐怖,涔涔的冷汗从他的额角滚落,脸色惨白如纸,眼中却燃烧着让人心悸的火光。颜明玉担心地注视着他,暗暗责备自己是不是操之过急,明知陛下对永睦君倾心倾情,自己便是痛恨那位永睦君卑劣的品行,却也不该如此突兀地向陛下合盘托出,毕竟传闻归传闻,若亲眼见怀有自己丈夫骨血的其它女子出现在自己面前,对谁都是难以承受的打击啊。
殷桐语定了定神,沉声道:“颜尚书,你打算怎么做?”
颜明玉小心看了看他,才答道:“此事应会集了各位长老,令永睦君与这位小姐当面对质,若确认为永睦君品行有失,应褫夺其尊号,贬为庶民或幽禁他地。因永睦君为和亲皇子的身份,所以亦可递国书与雍国,解除此段姻亲,遣其返国,令雍国国主以国法家规严惩。”
“此事你已通传给各位长老了吗?”
“未得上喻,明玉不敢擅断。”
殷桐语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此时方觉一阵寒意袭身,却原来那一身的袍服已被冷汗浸透。那一瞬,他已拿定了主意。
“颜尚书,永睦君到达边关之时便已除履更衣,以示与雍国一切断绝了关系,往日的种种已在那天尽数死去,所以,无论花殒也罢,还是这受孕女子也好都与他毫无关系了,你明白朕的意思了吗?”
“陛下!”颜明玉这一听不觉大惊失色,这便意味着陛下已经不再追究永睦君的罪过,她没有想到那个一向铁石心肠又简单冲动的陛下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她一向善恶分明,断看不得有人做出这样的恶行来的啊!难道她竟为永睦君痴情至此?!
“陛下,臣断不敢从命,若两相对质,确认永睦君无辜,臣愿以身家性命向君上赔罪,但若确为永睦君品行有失,他也自当承担理应承担的责任与处罚,方是公平!陛下,燕国皇夫一位何等尊贵,怎么可让一个品性有瑕之人占据?这样的人又怎能让天下百姓心服,又怎能保证皇室血脉无瑕?何况花殒之事牵涉甚广,情节分外恶劣,若不法治,只怕也会引得天怒,那时岂不连累我皇?还望陛下以燕国皇脉为重,断不可以私废公啊!”
“无论是天怨还是人怒,朕都与曦君共同分担。” 他抬眼直视着颜明玉,毫不犹豫地沉声说道。
颜明玉一听之下怔了怔,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位铁血女皇竟会说出这般儿女情长的话来。
未等她再行争辩,殷桐语已截口说道:“此事朕意已决,颜尚书不必再劝了,你在飞月都外寻一处安静的庄园,将这女子安置下来,令人照料周全,保她母子平安,孩子生下后也好生抚养,只是,朕绝不允许这女子和她的孩子再度出现在曦君的面前,这件事也绝对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风声传入曦君的耳中,你知道了吗,颜尚书?!”这番话说到后来已是声色俱厉,口气中的威严让人产生无法置疑的压迫感。
只是颜明玉那玉面铁心的名头也不是白白叫来好听的,她对这个决定又是失望又是愤懑,抢上前一步,正待力争到底之时,却见到殷桐语眼中那掩藏不住的创痛,浓重的仿佛连她都能感觉出的锥心的痛楚。她默默地退至了一边,终于没有再说什么。
殷桐语转身飞快地离开了颜明玉的府邸,没有乘上鸾舆而是翻身上马向宫城中奔去。借着烈烈迎面而来的风带去他心底难以言喻的痛楚,他不知道自己能够忍受这样的痛苦多久,但他知道与这种痛苦相比,失去曦这种可能更令他无法接受。
所以,这样就好。
忘记这个女人的存在,忘记那个孩子,让她们从此消失在曦的生命里。
也许这样做太过自私和残忍,可是为了维护自己的爱情,他决定不择手段!
在修华殿外,殷桐语踌躇了半晌,直到他确认自己的情绪已经平稳下来,不至于让曦看出什么痕迹的时候才缓步走入殿中。
“恭迎陛下。”四位侍女在殿门口行礼迎接。
殷桐语漫不经心地将外服递给她们,皱了皱眉问道:“曦君呢?下朝后他没有回来吗?”
“禀告陛下,君上还未入殿就被星隐院的侍卫请了去了。”侍琴小心翼翼地答道。
“什么?!”殷桐语这一惊非同小可,“怎么没有告诉朕就让曦君独自前往?有什么事情,你们谁担带得起?!”说着他转身便往外走。
“奴婢们一时找不到陛下,而且君上说并不会有什么危险,便带了三位真人一起过去了。”侍琴连忙说禀道,自从凌寒曦将那十名亲卫还给岳清峰之后,殷桐语便请天逸派来六名真人级的修真者分两班随侍在凌寒曦身侧,护卫他的安全,此时听得那三名真人也有跟着前往,他心下稍微定了一定,只是终究放不下心来,步履匆匆地便要赶了去,侍琴等人也立刻跟了上去。
还未走出十几步,侍琴指着前面笑道:“那可不是君上吗?他已平安回来了呢!”
果然,殷桐语抬头一看便见凌寒曦从回廊处施施然转了出来,悠闲的步履可显出他心情的轻松。殷桐语立刻冲了过去,也不顾周围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便紧紧将他抱住,怎么也不肯松手。
凌寒曦先是一愕,随即轻轻抚着他背,将疑问的目光投向侍琴那里,虽然辉盈将自己招去不是什么好事,但也不至于让他担心到这个程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