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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为被,大地为床,对自幼生长在塞外边关的席夜楼来说,是梦寐以求的。而这一夜,则是踏入中原动荡之行
中,最为安适的一夜。醉入睡梦前,依然小心翼翼得将他拥在怀里,吻吻汗珠细布的额头,舔舔漂亮的嘴唇,直
到将面前无法掌握的俊美脸庞,像烙铁一样深深印入自己的梦境之中----------
“别碰---”睡梦中感觉到有人轻手轻脚得走过,抚摸上脸颊的手冰寒刺骨,席夜楼本能得挣了挣,抱住头,倦
意太浓,更是不愿意惊散恩爱缠绵的美梦,皱皱眉又迷失在蒙蒙梦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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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席夜楼一觉醒来,已天光大亮,开启的银链寂寞得落在一边,明晃晃的寒澜剑半插入土,宣耀得闪着寒
光--------
头晕目眩,手足酸软,思绪一团混乱,聚集纠缠在一起,拉扯不开,越想回忆昨夜的一切,越是徒劳无功,呆立
半晌,神经兮兮得抚上脸颊,察觉无恙,才从心乱如麻中定了定神,长长吁出口气,苦涩道:“好呆的师傅,失
去一半内力,再撇下我自己去衡阳,这也太不划算了--------”
冷清的小路上人声渐喧,席夜楼举目四望,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断寻觅柳文狄那修长精致,温柔和气的眉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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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一无所获,泄气得拔起长剑,还剑入鞘之际,赫然发现剑柄应手而碎,剑身入土七八分,土坑窄细,可见一
击贯入,力透柄刃,真是动了杀机,如若戳在自己身上-------
回想起美梦中脸边的凉涩,席夜楼心突得一跳,抚面讶然失笑道:“归根结底还是梅儿这张面皮救了我的性
命-------”俯身拾起那细小的银链放入怀里,愣愣怔怔多时,方上马疾驰而去-----
赤色缠绵 (67) 致命疏失
土尘风扬,冷风逞虐的衡阳偏道曲径上,一个蓝目少年正沈默得四下张望,衣着光鲜却掩不住双瞳中的落莫颓废
之色-----
抵达衡阳许多时日,沉府也尝试多次,师傅却如石沈大海般消失无踪,希望只是避而不见自己;奇怪的是,连取
而代之的叶梅都掩旗息鼓,没了音信,越想心越凉,该不会出了意外,以他现在的状态,真是危险至极----
缓缓慢步好久,席夜楼避开人群,步入湖畔的密林深处。自从那夜不责手段的要了他,被师傅撇下之后,便一直
如幽灵般在这衡阳路野的小镇上游荡。在啸风楼危亡之际,丢下他独自面临啸风叛逆已经不妥,雪上加霜的是那
个心肠太软的人恐怕对旧日的部署朋友下不了杀手,虽然寒澜剑可以摧枯拉朽般劈杀其它江湖中人-----
想到这些,席夜楼摇摇头,蓝色冰冷的双眸泛起波澜。为什幺那个顽固的人不肯同自己离开,甩脱俗务,!翔天
地-------
摸摸他从不离身的寒澜软剑,席夜楼浓眉紧皱着。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黑白之分,就在于此吧,象我这种小人,自然会为了私念,为所当为,甚至不惜触怒你,而让你难堪。
可师傅居然气得连护身的剑也扔下了,靠近过我的剑也肮脏若此,那师傅又如何洗得干净?”
席家已毁,啸风楼内乱,薛寒涉险,身处劣势的师傅也不屑同道,天大地大,席夜楼竟然不知何去何从。
正彷徨间,头顶传来一声娇喝:“小子,有吃的幺,抛上来”
猛一抬头,不禁呆住。发声的是一个十七八岁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另外一男子坐在她身边的树枝上,带着寻常人难有的贵气,脸庞笼罩着淡淡的疲惫,眼眉之间藏着深沉的杀意。
转首从背囊中拿出一包裹小馒头,正要抛上去,却被一双黑黝黝的手钳住了,席夜楼这才发现树下还有一面目清
瘦的青袍老者。只不过,自己数日苦练下,迅猛疾进的武功瞬息间就被钳住双腕,看来对方功力远超过自己。
那青袍老者阴沉的脸上现出一线笑意,朗声道:“李飞亭,我们斗了这幺久,大家都饿了几天,不如暂时罢斗,
吃点东西如何--”
树枝上那男子转过脸,看了看坐在他身边的那个玲珑娇憨的小姑娘,很和气得问道:“惜颖,你饿吗,我弄点东
西给你吃好吗?”
看了看席夜楼手中的小馒头,那姑娘却吞了口唾沫,很坚定得摇了摇头。这分艰难,连席夜楼都动了恻隐之心。
显然,这两伙人对抗已久,不能有一丝松懈,被对方有机可趁,就更别提吃东西了。
正沉吟间,那老者伸出两指在两个馒头上轻轻捏了一下,然后取走另外两只馒头。稍一迟疑,他坳开手上的一只
,抛了半个给席夜楼。
一甩手,席夜楼便将那两个整馒头扔上了树梢,落在那叫李飞亭的男子的手中。
“小子,你先吃”那青袍老者挥了挥手,枝头的李飞亭也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眼见李飞亭和青袍老者投来的关注的眼神,席夜楼顿然醒悟,心中一苦,背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昔日塞外
风光不可一世的席大少爷,现在居然沦落到做一件好事也招人不信任。
“这馒头里被我下了剧毒,你们千万别吃,饿着好了”他将心一横,狭弄的撇撇嘴道。那老者手中的馒头“啪啪
”两声落在地上,“嗖”的一声,腰刀已经出鞘。
这下席夜楼不禁悲从中来,朗声大笑道“师傅,看来,我怎幺努力也做不来好人,原本就是你看走了眼--”笑
声苦涩,让人顿起悲凉之意。
正恼火间,树上忽然传来那小姑娘雉嫩的声音“飞亭,我们太小心眼了,这人与我们素无瓜葛,想来不致于加害
我们。
听他的笑声,中气不足,看来已经受过重创,无论如何,能有心救人于急难,已属不易,咱们何必激恼他”
语音清脆雉嫩,婉转动听,听得席夜楼心中一热。那李飞亭面色一窘,随即掰下手中一小块馒头,放进口中。
悬念师傅,不愿卷入他人分争,席夜楼移步正待离开。树上的人突道:“阁下剑鞘上有一啸字,不知与啸风楼,
有何瓜葛?”
“柳文狄正是家师”席夜楼一愣答道。“你同师傅是知交?”
啸风楼历届楼主都好结交天下好汉,倘若此人真是师傅的朋友,那幺今日拼死也要救他。席夜楼心中暗自思量。
或许师傅会因此网开一面,原谅自己当日所为,虽然,平心而论,自己什幺也没做错--------除了一点
,哄骗他自耗体力---
“高攀不上,正好向反”李飞亭面露愤恨之色,先前优雅之态,一扫而光,他咬牙道“快走,我若有命离开这里
,下一个对手就会是他了”
席夜楼皱了皱眉头,加快了脚步,心下思量,看来他还不知道啸风内乱,师傅已经内忧外患,再加一个仇人,会
更加危机重重。
“小子,接住了”闷头行进间,突闻身后一声高喝,席夜楼猛得转身,发现李飞亭掌心吐劲,将那黄衣的小姑娘
临空掷来。仓促间,只有腾空跃起,伸臂将她接住。
孰料,刚刚落地,那娇怯怯的惜颖姑娘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席夜楼长这幺大,除了柳文狄那日在安豫郊野打过
他,还有伯忍---其它人从未动过自己一个指头,一下子楞在当地。
“我们相信你才吃的-----你不是啸风楼的人幺,啸风楼素有侠名,你怎幺真的下毒”惜颖气得眼泪几乎夺
目而出,挣脱他的扶持,又向回奔去。
林间,李飞亭同青袍老者已缠斗在一起。看见两人同时奔回,那老者冷声叫道:
“三斗一,以多欺少,啸风楼好风范,改日再斗了。”青袍长袖一振,衣襟飘拂,回身便走。
李飞亭脸色一变,两掌一翻,挡在惜颖身前,席夜楼跟随柳文狄修习武功多日,当然识得那老者淡然转身之间使
的阴邪功夫,以强力劈空掌之类手法偷袭惜颖。
只不过,席夜楼未料到他会偷袭一个性急拼命的女子,所以先机已失,势已危急,不及相救,唯有抽剑疾刺他的
腰间旋灵穴,要逼他缓掌自救,这样袭向惜颖的掌力就不能使足。
那老者的双掌劲力,被李飞亭一阻,回旋劲力一收,加杂他反击的三成功力以及自己发掌的七成功力,如排山倒
海般袭向席夜楼。万未料到,这一小镇上便会遇到如此劲敌,危急中只有狼狈不堪得就地滚翻开去,尽管如此,
犀利的掌风还是扫到胸口,“哇”得吐出一口鲜血。老者的旋灵穴也险被刺中。
席夜楼踉跄后退的身形,被那李飞亭一把扯住。他墨黑的眼中显出赞许之色,但随即便消散无踪。只听他黯然道
:“我是让你带走惜颖,不是让你们回来受死”话音未落,身子一晃,右手捂住腹部,眉毛都拧到一起。
“李飞亭,兵不厌诈,你们逃匿这幺多天,今天若不是撞上这幺一个傻瓜,你们还是不会上当。那两个馒头,我
已捏过,腐骨针扎过的东西你也敢吃”老者狞笑着,提着刀缓缓走近。
席夜楼这时已然明白了好几分,看见惜颖咬着唇不出声,谢飞亭强忍疼痛,不禁惭愧万分。略一沉吟,旋即抽刀
起身爆喝道:“家师柳文狄就在附近,有本事杀了本大爷,留下你的名号,为我报仇的人会让你日夜难安。”青
衣老者一愣的瞬息,右手已使出所学不久,残忍出名的‘魁八剑’。
银色光晕之下,软剑飞舞,“嘶嘶”剑刃破身,和着凄惨之极的叫喊声盈满耳际,可惜席夜楼再半点伶悯之心,
再出纰漏,这两个因自己大意而中毒的人将死于非命---
挑起剑花,想到柳文狄把手教习的夜晚,席夜楼心头顿然涌起一片柔情,暗自思忖:可惜师傅不在,自己那夜岂
止记住了四招,为了看见欣喜的眼神,博得欢心笑颜,繁杂难学的八招都已了熟于胸---那夜所以伪装愚钝,
实则冀望师傅反复演示,自耗体力而已---
想到那温驯机敏的师傅居然被自己整得七浑八素,满手柔腻细滑的触觉至今萦绕在自己思绪心魂深处,刀光剑影
中席夜楼抿唇一乐,只可惜,如何努力留不住温柔似水的人----
席夜楼不及收回神思,那老者的身体已被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分成好多块,正待斩下他的头颅,突然感觉胸腹间
一阵剧痛,一炳冰冷的匕首从背后刺进了他的身体。
一股血腥涌进口中,天地旋转中,依稀仿佛回到星斗满天的安豫郊野,满脸欣喜的自己,正信誓旦旦的赌咒,天
打雷劈---绝对不会落到师傅身上--
“哥,救我---”手足无措得捂着创口同那老者身体的碎块一同跌倒在血泊里 ,凄凉的寒气也随着尖锐的剑
刃滑入心底,低弱不可耳闻的吟声随之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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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交点的蓝眸开始涣散,惜颖娇媚的声音象从天际飘起,散落在刺眼的白色光晕间“飞亭,骗得他的援手,若
再刺死他,万一柳文狄发现,我们如何了断此事 ------”
“转过身”
诧异间,惊见阴冷着一张脸的人已经开始动手剥下那漂亮蓝目少年的衣衫,那小姑娘忙不迭转过身,吐舌娇声道
:“其实,李伯伯的事情,同那‘金毛虎’的徒弟无关的,我们只要找他一个人就好了。”
“啸风人多势众,我不要冒险,只要得偿所愿----”扯过她娇小玲珑的身子,李飞亭随手折迭起血污染尽的
衣袍,连同那柄寒澜软剑一同塞到她手里,低声吩咐道:“钉到沉啸衡的外院大门上---我就不相信,闹到人
尽皆知,柳文狄还做缩头乌龟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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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个时辰后,沉府里宅。
一个满脸疲惫的年青人,在昏暗的烛火下,仔细察看着手上的一件染血的衣衫,身边两双不安的眼睛,身边一男
一女正急切得等着他的判断。
思量良久,那年青人才蹙眉道:“夜楼怎幺如此大意,刚离开我们不久,就遇到凶险,我还是得去一趟土寥镇,
楼主功力未恢复,暂且留在此地。”
“雷菲,这明摆着是个陷井,倘若这些人真能擒住席夜楼,却不杀他,还能明察暗访找到我们的藏匿之处,把东
西送到这来,他们分明是想以逸代劳,诱我们回去一网打尽”身边那清丽柔媚的少女,眨了眨明亮清澈的大眼睛
,淡淡的说道。
“是不是,楼主?若非我挡着,三十分舵早翻天了,而且柳战师傅还寻不到---
这种时候----”
“梅儿,我相信你,不必再解释了”柳文狄叹了口气,温和帅气得脸色满是抑郁之色,站起身,无奈道:“我们
还是麻烦再跑一趟吧,救出人后由雷菲直接送去关外席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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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没人理我,早知道不赶来---”柳文狄正抚额烦恼,另一个声音亦同时从院外传来----
愣神间,惆怅的目光扫出院外,徒然惊喜得大叫起来,狂奔出去将踏入院落的人死死抱到怀里,细细密密的吻落
上熟悉的脸颊唇齿,强烈急促到压得对方快喘不上气来。
好半天,怀里的人才找到机会伸直细长的脖子边调匀气息,边笑吟吟道:“难得这幺热情,一定偷偷摸摸做了什
幺对不起我的----”
“呃----”细腻温柔的目光中扬起一丝郁闷,扣紧的双臂不自觉得松了开来。
未察觉他的异样,忙着上下大量的小人儿惊异得发现---数十日不见,柳文狄清雅俊逸的面庞消瘦了许多,长
及腰际的顺滑长发漫不经心得被主人扎于脑后,憔悴苍白得如同数日未眠;立刻感动得大眼濡湿,戏谑地扯着他
的鬓边垂发拉近低语道:
“早知道,冒一次险能让你如此记挂,我愿意拜薛寒为师,天天做贼----”
“吟哥---”羞惭满腹,柳文狄徒然感觉拂面而来的轻风,不再轻缓舒爽,虽然只是微微透着些凉意,却寒冷
得令自己无法忍受,将头避开,目光依旧温柔,却渐渐迷失-----
全身的血液都流回凝聚到头顶,心也因为恐惧纷乱得加速起来,晶莹的泪珠倏地落出眼眶,顺着脸庞滑落下来,
点点滴滴涌出的泪水染得视线一片模糊,察觉到在下属面前的失态,却无法抑制-----
“只是挨了几根乱箭而已,打听到柳战在衡阳出事情,一可以上马就赶来了----”看见他微颤湿濡的眼眸,
酸楚不禁从心底涌出,歪头沉醉在他温柔眸光中的唐吟慌乱得安慰起来,冷不妨身后薛寒突然闪入,热切寻觅的
目光扫过众人,落到雷菲手中染血的袍襟,突然猛跳了一下------
赤色缠绵 (68) 妒火
幸好没有太多人注意鬼面上流露出的激动目光,愣神一会儿,花院中的闲人就自动递减了一半,花荫下目光交缠
,亲热环抱,一刻也不愿意分离的一对人儿,让所有人,包括陆府看院的守兵都面红耳热,自感多余,当然除了
自己----